沈迒不敢相信。
他不敢相信这方小室，不敢相信落定的工作，甚至不敢相信眼前人。
当姜来一边搂着他一边说，这里的蛛网需要扫扫，那一角需要添新漆......诸如此类的细节。
他无端端想起昨天晚上，姜来的指尖在他背脊上勾连时留下的触感。
砥砺，像沥青路面，一种踏实的温柔。
他记得这些，就如同记得很久之前，教室里，校服下方紧紧握着的两只手。
只不过，当时那只手不曾有茧。
这个人正在朝我奔来啊。
沈迒望着他想道。
“怎么了？”姜来察觉他的走神，在沈迒面前挥了挥手。
沈迒抬起下颌，吻了他的指腹。
这个人，那么努力地，朝我奔来。
从出租屋出来后，姜来把沈迒送到了宿舍。
虽然是放假最后一天，寝室依旧没人，疯的正在疯，学习的正猫在图书馆和各大教室。
沈迒要姜来先坐会儿，自己拎了脸盆去了开水房，姜来只当他要洗把脸。
姜来闲着没事，在原地四处打量，怎么看都是沈迒的桌子最干净也最顺眼。
他颇为自豪地笑笑，将沈迒书架上的书扫了一遍，许多是自己寄来的，他摆放得整整齐齐。
姜来的目光落到挂钩上的书包上。
沈迒端着一盆冒着热气的水迈进来。
他把脸盆放在桌上，然后握着姜来的双手放进去。
开水烫意十足，裹着姜来连日来被冷风吹得有些红肿的手，知觉甚稀。
“你不知道北方的风有多烈。”沈迒低头，在姜来的手背上反复按揉着，给他活血，“别长冻疮了。”
他的手在按压下找回了意识，开始感到滚水如细针的刺痛。
姜来翻手握住了沈迒，在他脸颊上亲了亲。
沈迒顿了顿，这么久了，他还是很难平静地对待姜来突然降临的亲密和温柔。
还是会紧张，还是会心动。
姜来也一样。
他目视沈迒柔驯而墨黑的发，感切着直达肺腑的滚烫，好像整个世界都筑成了温房。
天色渐晚，姜来不得不走了，还需回家交接工作置办行李。
沈迒送他到了楼下。
“钥匙。”沈迒把手一摊。
“这就迫不及待住进去了？”姜来故意道。
“你丢三落四的，我替你保管。”沈迒轻推了推他。
姜来乖乖把钥匙放沈迒手心里，也不戳破。
俩人又对视许久，直到有学生进楼，侧目看向他们，跟瞅俩门神似的。
沈迒轻咳了一声，攥着钥匙，对姜来道：“走吧，我看你走。”
姜来点点头，稍作停顿后退着走了两步。
这回告别却不十分感伤，来日指日可待。
姜来背着手笑瞧着他，缓缓退着，仍未转身。
沈迒刚要出言叮嘱，姜来却忽地奔向前，在他额头印下重重一吻，继而挥着手跑开。
他黧黑色的棉袄没入星星点点的飞雪里，像一只莽然的鹰隼，沈迒的心脏随着他飞奔的动作忽上忽下。
在原地又站了一会儿，像是等那个人的余温全然褪去，他才移步上楼。
“礼物挂在书包上”
姜来的信息跳出。
沈迒小跑进门，果见书包外头的小兜上系着两个小物什。
是一对木制的骰子，四角皆被磨圆，打上了蜡，缚在一条透明鱼线上，牢牢地挂在拉链旁。
这次不再轻易断了。
这些天，姜来请店里的同事吃了顿饭，感恩陪伴，又提着礼上路真，感恩照料，一天当两天使，只盼能够尽快。
老陆抽着烟，瞅着坐在摩托上的姜来，账簿还是文件什么摊在仪表盘上，他翻了几页，把右肩夹着的手机换了一边，继续贴耳朵上，说着“供应商”“定制元件”“刚度”什么。
臭小子还没他大，看着却比他能耐多了。
上回姜来在比赛上拿得头筹，也算杀出了名气，哪怕他严正表示不会再参与这类比赛，还是有不少东道主愿意纳个将，交个生意朋友也成。
佩服归佩服，但老陆的重点却不在这儿。
老陆掐了烟，插着腰走到姜来旁边。
姜来瞟了他一眼，继续搁电话那头讲着，老陆等了半天，姜来呼了口气，才算讲完了。
“干嘛？”姜来嗓子直冒烟，从箱子里抽了瓶矿泉水就灌，那水也冷，跟块冰似的从他食道往胃里走。
老陆是个闲散性子，遇上几分事儿就想管管，何况跟姜来一直都认识，关系不错，他一直把姜来当……妹夫看待。
可这还没及说媒呢，却兜头来了个晴天霹雳，居然是个弯的。
他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总盼着能动之以情，掰回一点儿是一点。
可姜来当时就劈头一句：“他已经是我老婆了。”
“啥、啥意思啊？”
姜来笑一声没理他，那会儿正忙着制骰子，天天拿个锉刀磨，把老陆声音盖住。
老陆属越挫越勇型的，几天没逮着人，便“枕戈待旦”，今儿好容易碰着了。
姜来避之不及，老陆却问：“你去北京工作，是为你那……朋友？”
姜来点头：“难不成为了去天安门广场看升国旗啊。”
老陆“啧”了一声，又沉默半会儿，坐到对面的凳子上，瞧着还挺深沉：“唉，我到这会儿才真觉得你俩是来真的了。”
姜来闻言一乐，郑重地拍拍他的肩：“不好意思，我们太不轻浮了，有负您的期望。”
老陆又气又乐，摇摇头。
“哎对了。”他忽然想到什么，好奇地问，“你俩爸妈也知道这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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