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去北京这事儿，姜来一直不知道该怎么跟姜启明说。
家里现在就他俩大老爷们儿，虽然日常工作忙，基本无视对方吧，但周末还是可以一起凑合吃顿热乎饭，有时间还穿着大裤衩溜溜弯什么的，总之身边有个人和没个人还是有挺大区别。
姜来老觉得，自己这么一走，姜启明就跟一空巢老人似的。
这话姜启明不知道，知道了估计得气死。
总之，姜来翻了翻日历，挑了个诸事大吉的日子，摆上一饭桌的看家本领，备上二两小酒，盘算着跟姜启明交代这码事儿。
“不行啊。”姜启明“嘶”了一声。
“啊？为啥不行啊？”姜来一整晚精神忐忑，比坦白志愿那事儿还紧张，着急道，“北京挺好一地，有梦想谁都了不起……”
“我说这酒不好，辣得不上档次，你怎么挑的。”姜启明放下杯子，未几，又诧异道，“你刚说什么？北京？”
刚才情急，正事儿就这么被他抖了出来。
姜来只好就坡下驴，一次**代了。
他等着姜启明发脾气，但姜启明却迟迟没说话，还抽空夹了根空心菜。
姜来脑袋耷拉，有些迟疑地开口：“老姜，你要是不想我去……”
我还是得去。
姜启明不带感情地瞅了他一眼，往姜来碗里舀了勺蒸蛋。
“滚蛋吧。”姜启明说。
“啊？”姜来讶异地抬起头。
“知道你想去，小兔崽子。”姜启明说。
姜来霎时间热泪盈眶，谄媚地给姜启明倒酒添菜，当即就可以手书3000字父爱如山：“爸，那您有啥教诲，我洗耳恭听！”
姜启明小酌一口，狠白了他一眼：“你哪回不是自作主张？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姜来嘿嘿笑了几声，也不反驳，只是道：“这回真不一样，我不能不去，以后我什么都听你们的！”
“少来烦你爸妈。”姜启明不搭理他，一味吃菜，过了好一会才道，“你的人生你自己把握，就是摔了也别轻易哭。”
姜来捏紧筷子，认真说：“我知道。”
气氛有些感人。
父子俩你一杯我一杯，一副解开多年心结其乐融融的模样。
姜启明估计有点喝上头了，晃着头又来了一句：“其实爸能理解，毕竟我也挺想你妈。”
姜来一呛，逐帧转头：“你说什么呢？？”
“没什么没什么。”姜启明一挥手，趴倒在饭桌上。
“哎，沈迒。”贺祎悄声喊道。
“嗯？”沈迒的眼睛却仍然盯着台上的PPT，笔不停耕。
“待会是要去和橙子他们吃饭吧？”
“下课再说。”
“十分钟就下课了！”贺祎暗喊，“下完课就放元旦了，你怎么听得进去！”
橙子老早就吆喝大家要聚聚，正好星逸科技到年尾工作不多，大伙便一块儿凑热闹。
沈迒本来是要告假的。
他连回家的坐票都抢好了，结果姜来一句“要出差”就让他计划作废了。
论男朋友忙于工作造成的烦恼。
沈迒不想多问姜来上北京的事情，也不敢抱太大期待，能在节假日见到面他就庆幸不过了，他的要求很小。
更不想直接对姜来说想他了。
他只能嘱咐姜来要路上小心，然后安慰自己说这样就够了。
台上教授有些讲乏了，正在喝枸杞茶歇会儿气，沈迒心不在焉，低头翻出了手机。
有条十几分钟前发的消息跳了出来：
“待会来接你”
沈迒瞳孔放大几倍，将消息翻看了几遍，确信是姜来发的。
“什么意思？？？”
姜来大腿兜里的手机震了两下。
体育馆内，球鞋摩擦在地面上发出刺耳的喧哗，几乎淹没耳朵。但他还是听到了这一声微呐，和小小的紧贴肌肉的震颤。
他将刚抢到手里的篮球又抛给了对方。
对方接住扔来的球，懵道：“干哈啊？”
姜来拿起放在场边的棉袄，往体育馆外小跑，头也不回地招手：“不玩啦，我对象搭理我啦。”
等待太难熬了。
沈迒费力盯着黑板上的一串符号，竖起耳朵聆听老师的谆谆教诲，然而满脑子都是一句：
“怎么还不下课！”
贺祎猛地偏头，表情见了鬼：“你刚刚说了什么？”
“我说出来了？”沈迒问。
“岂止啊！”贺祎摇摇头，“你突然不太正常。”
沈迒点点头，表情紧绷，乍见还有些严肃，片刻后，又笑了出来。
贺祎一脸担忧，就说沈迒天天在学校公司之间来回忙，迟早得折腾出毛病。
“你还好吧？”他诚心关爱道。
“挺好。”沈迒顿了会，片刻后，弯着眼睛道，“他过来了。”
贺祎初听懵圈，好在无愧为心思玲珑的少年，脑袋稍一转弯便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是将要发生什么。
“我没记错的话，你说他很爱吃醋对吧？”贺祎认真地发问了。
“是啊，怎么啦。”沈迒心神缥缈，不加思索道。
贺祎比了个“OK”的手势，在下课铃响起的同一秒，光速提包消失在了沈迒的视线范围内。
与此同时，沈迒也以光速冲下楼。
各层的学生一并涌了出来，鞋板踏在台阶上，像从心脏跳出的鼓点。
他在人群中急急穿行，四处张望，给姜来拨去电话：“你在哪里？！”
姜来往后挪了挪，到一个较高处的显眼位置：“我站在你们楼下第四盏路……”
姜来的视线一凝。
沈迒看到了他。
“灯。”姜来笑着拿下电话。
沈迒在原地愣了半晌。
橘黄的灯光，还有姜来莹亮的眉眼齐齐存在于他的眼前。
沈迒一面念着抱歉，一面破开人群往前飞奔，仿佛一枚磁铁入扣，又似一股寒流，遭遇不可抗力，折腰了方向。
他落入他的怀里。
“知道吗，”沈迒贴着他的耳朵说，“我刚刚站在那，好像看见你这边下起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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