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训那阵子,天气出奇的好。
好得让人脑门冒烟。
汗珠从额头滑到睫毛上,沈迒眨了眨眼,把它抖下去。这一个小举动却被教官抓着教训了一顿,说他眼神不够坚毅。
前排的贺祎听了,当场笑出声,成功转移了教官的炮火。
尽管提前买好了泡沫鞋垫,但一天这么站下来,沈迒的脚还是麻了。他宁愿踢正步,总比这么干杵着好。
每到休息时间,方圆几里总能倒下几片,女生纷纷拿出防晒喷雾,男生不太好意思,就这么干晒着,胳膊成了酱肘子。
沈迒也没买防晒霜,最多就是在水龙头下一通洗,缓缓热劲。
他看了看自己被照得发红的手臂。
其实他并不介意晒黑,还一直觉得作为男生,自己的皮肤过于白了。最好能晒成姜来那种肤色,不算特别白,又比小麦色浅一点,怎么瞧怎么舒服。
正步和队列练了几天后,沈迒他们营被选到了擒敌拳专项,每天对着空气就是一顿操练,模样十分滑稽。
“是男人就大声点喊出来!”教官咆哮道,“第三动!哈!”
全班跟着喊:“哈!”
“你觉得咱们**吗?”左边的同学看向他。
沈迒跟着做了一招挡臂掏腿,无奈地笑笑。
“后面的专心点!”教官吼了句。
晚上拉歌的时候,教官心情大好,几首军歌唱完后,让他们集体向右转,面对一个女生连原地坐下。
四周响起了欢呼和起哄声。
副连长:“对面的女孩看过来!预备,唱!”
操场上弥漫着各路荷尔蒙,风扫过后颈时也仿佛捉弄。
少年们来自五湖四海,才相处不过数天,甚至连彼此的名字也不记得,可他们穿着同样的军服,同被一方天空,称不上挚友,却已是新知。
沈迒跟着节奏轻轻鼓掌,然后,一张字条经由一双双手传了过来:
“三排第二列那个帅哥,认识一下呗,我长得还不赖哦”
下面留了一个***。
全连顿时炸开了,纷纷起哄、推搡,要沈迒当场联系人家。
“回去再说吧。”沈迒低声向身旁的同学道,“别起哄了。”
众人这会儿正在兴头上,哪是三言两语就能摆平的,看热闹的心情更甚了。
“我有对象了。”沈迒直言道。
“蒙谁呢,前天问你有没有女朋友,你怎么回答的?”一个同学道。
沈迒不记得这事儿了,对这个同学也没太大印象,应该是随口闲聊的时候说的。
他觉得自己有些冤。
他的确没有女朋友啊……
“不是女朋友。”沈迒解释道,“是……”
贺祎突然挤了过来,从沈迒兜里掏出手机,一边按一边道:“废话什么,给他们看看你对象照片不就……”
屏幕亮了起来。
贺祎眼睛睁大了。
趁身边还没有人看到,他飞快地把手机锁上,抬头嚷道:“我作证,他真在谈恋爱呢,天天晚上在阳台煲电话粥,可把人酸的。那啥,对面连的小姐姐考虑一下我呗!”
大伙笑成一气。
沈迒看向他:“谢谢。”
贺祎拍了拍他的肩。
训练结束后,沈迒没急着回寝室,绕到了商店,买了一盒切好的冰镇西瓜。
走到店门口,正好碰到贺祎正趴在冰箱上挑雪糕,等他挑出一支,沈迒先上一旁替他结了账。
贺祎没料着,连声道:“客气了啊哥们!”
沈迒笑了笑,和他一块往回走。
夏天的冰淇淋融化得很快,贺祎四处舔着,生怕落下一滴,最后将剩下的一口包住,凉得直嘶牙。
他张口灌着热风,余光瞟到沈迒点开手机屏幕,又顺理成章地看到他的锁屏。
是一个男生。
靠在摩托车身上,右手抱着头盔,冲镜头大咧咧地笑。
模样还挺俊。
快到宿舍门口的时候,沈迒把屏幕摁灭,转头对他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问。”
“有点儿,”贺祎坦率道,“但你可以不说的,毕竟个人隐私嘛,不乐意让别人知道很正常。”
沈迒轻轻摇头,摁亮屏幕:“这就是我男朋友。”
贺祎懵了懵,试着问:“就你之前说爱吃醋那个?”
“是。”沈迒笑着说。
贺祎是个神经大条的人,却也觉得沈迒此刻的笑有些分外的温柔。
熄灯前十分钟,沈迒总算把那盒冰镇西瓜吃完了。
透明的塑料盒里只剩红色的汁水,还有黑色的瓜籽,沁着一丝余味的甜,在空气中微微发着腻。
他好像从小就考虑得比别人多、比别人远,喜欢每一步都走在意料之中。
除了姜来在一起这件事,不假思索,从始至今。
他不在意什么悠悠众口,甚至从未想过,那不过是陌生人的一张嘴而已。他并不介意向众人夸饰他的幸福,但也不需要别人的首肯。
可惜,他并不是一无所惧。
那天在饭店,他在洗手间门口听到姜来对陈宇梁说“别告诉沈迒”。
他几乎是下意识夺路而逃。
他害怕面面相觑,害怕就算他去逼问了答案,姜来会告诉他,却是因为不得不。
他不想要这样的勉强。
沈迒一直以为姜来会主动开口,可直到自己走了,竟也没有多说一个字。
他已经隐约有了猜测,却不敢妄下定论。
沈迒又摁亮手机,给姜来发了一句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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