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迒走下校车，许多人正举着彩旗站在门口。
旗上标着各个院系的名称，他提着行李走了过去，迎新的学长热情地跟他们打了声招呼。
“建筑学院这边走啊！”学长又舞了舞旗子。
“哎妈你也是这院的？”一个男生穿着运动套装，模样十分阳光。
沈迒望了望身后。
“别瞧了，就说你呢哥们。”男生手舞足蹈，带着很明显的北方口音，“刚车上我就坐你旁边，本来想着打个招呼，结果你看了一路的《迎新手册》”
“不好意思。”沈迒说，“你叫什么名字？”
“贺祎，你呢？”
“沈迒。”
俩人边聊边往新生接待处走，基本是贺祎说，沈迒听。
经过化工系的时候，沈迒随意瞥了眼，有几个人坐在桌后，其中一个正好朝沈迒他们这边望过来，似乎冲他们点了点头。
沈迒没戴眼镜，只觉得有些面熟，未及细想，便被人群挟着往前走。
俩人报到完一道往宿管处走，贺祎插着兜四处望着，没有半点身为理工男的严肃正经。
“完了，这一路过来，阳盛阴衰的，我还指望在大学找个女朋友呢——”贺祎转头看一言不发的沈迒，问，“你一点感触也没有？”
“还好。”沈迒说。
“也是，你根本不用愁……”贺祎顿了顿，幡然醒悟，“难不成你已经有对象了？？”
沈迒笑了笑，又压下嘴角，道：“嗯，他比较……爱吃醋。”
“看不出来啊！”贺祎感叹道，还想继续八卦，两人却已经排到了前头。
领到宿舍号的时候，贺祎跳了起来：“哥们，你就说咱俩有没有缘分！”
他们是同一间寝室。
沈迒把桌子里里外外擦了个遍，东西腾出来摆在桌上，行李箱放到中庭，碰到隔壁寝室的，还顺便打了个招呼。
晚些时候，其余两个室友也到齐了，一个来自安徽，叫李昊成，另一个北京本地的，叫汤淦。
几人合力把寝室内外清扫了一遍，一块去食堂吃了饭，本来打算一块上图书馆，沈迒推说不去了，汤淦也说约了女朋友。
“那我俩不带你们玩啦。”贺祎向他们招了招手。
沈迒一个人随意走着，校园里热热闹闹，有不少和学生一起来参观的家长，有两个人骑着自行车从楼梯上冲了下来，引起一声声尖叫。
他坐在楼梯旁，拨通了姜来的号码。
响了两声就接了。
“下朝啦？”
沈迒一听这声音就不自觉笑了，不是那种保持友好的微笑，而是肌肉先于头脑，于是扬起了嘴角。
“你在干什么呢？”他问。
“在打包书，明天寄给你。”那边果然传来撕胶带的声音。
这些书一小部分是沈迒的，大部分是姜来从自家书架上拿的，有些他还没来得及看。
暑假的时候，沈迒没少从姜来家借书看，有时是他带回去，有时是俩人猫在懒人沙发上读。
好几次读着读着便看到铅笔画出的下划线，或者三两字迹，他转头问：“这本你看过了？怎么不早说。”
姜来会说：“陪你再看一遍。”
电话那头，姜来问他这一天做了些什么，沈迒简单复述了几句，低下头盯着左腕上那根红绳。
“室友怎么样，处起来还成吧？”
“都挺好的。”沈迒把名字报了一遍，“叫贺祎的那个性格和你有点像。”
“怎么可能？”姜来危机意识顿起，“沈迒，你可收点心吧。”
沈迒笑出声：“看来我没说错。”
“什么？”
“我跟他说，我对象有点爱吃醋啊。”
姜来那边好一会儿没声，半晌，他才强调道：“不是有点，是特别。”
荷塘边的风大了，沈迒说着说着就打了个喷嚏，被姜来隔空撵回了寝室。
“对了对了。”挂线的前一秒，姜来急喊道。
沈迒把手机贴到耳边。
“我在你包最外头的口袋里放了对耳塞，看看掉没掉。”
沈迒微微睁眼，把包拎起来，拉开拉链，一个透明的小盒子内果然静静躺着一对蓝色耳塞。
“你怎么想到的？”沈迒半天才道。
“哎哟你是不知道，原来陈宇梁路邈他们在我家过夜，那鼾声跟音浪似的，分分钟要你命。”姜来咋咋呼呼，“就怕你室友万一也这样呢，你睡眠又那么浅……”
“姜来。”沈迒忽然喊。
“哎，怎么了？”
“没什么。”沈迒吸了吸鼻子。
就是觉得，你特别好。
小区的楼房最近装上了许多灯管，每到晚上便一节节亮起来，五彩缤纷，眼花缭乱。
姜来隔着窗盯着那数道光纹，发呆一般，右手垂在腿边，还握着手机，微微发着烫。
他眨了眨眼，觉得自己看得有些久了，重重出了口气，继续拾掇起地上摊着的书。
今天他领到了这个月的工资，自己留了五百，其余全转到了姜启明卡上。他不知道家里具体欠债多少，只能糊涂算一笔账，暂时先把从几个亲戚那借的还了。眼下还远远不够，姜来琢磨下个月要干得再狠一点，多跑跑外地。
不过他要是继续帮着路真干下去，路邈迟早得知道，到时候就谁都瞒不了了。
怎么又绕到这个死胡同上了。
姜来本以为沈迒会问自己开学的事，沈迒却从头到尾都没提，只说要他工作的时候注意安全。
但他心里那块石头却悬得更紧了。
上午贾慧打电话说是买了过两天的车票回来，一家人能好好聚一块儿了，就没有什么事过不去的。
他从不后悔做了这个决定。
姜来又装好一箱书，往里头垫上泡沫，最后用胶带封起来，结结实实打包好，拍了拍纸盒。
沈迒他们宿舍传来的说话声，招呼声却依旧在耳旁回响。
客套的，友好的。
无论如何，都是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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