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来的脚在一模那阵子好得差不多了，那股子环绕不散的草药味也终于消失了。
他本来还担心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正好有次在道上碰到高一的同班同学，崴了脚后基本没见过面。
“你帮我看看。”姜来走了几步，回头问，“奇怪吗？”
“你别说，还真看得出来。”男同学认真道。
“啊？”姜来有些慌了，再也不敢嚣张了。
“是左脚崴了吧？”
“……”
赵一凡在身后发出爆笑，捂着肚子道：“都跟你说了没毛病没毛病，你非自己吓自己。”
姜来拍了拍热心同学的肩，提着的心是算放下了。
赵一凡又往教室里探了探脑袋，再三确认那人不在后，只得略带失望地和姜来出了文科楼。
那天坦白后没多久，赵一凡就把喜欢明朗这事告诉了路邈陈宇梁，跟他俩的反应比起来，姜来简直称得上宁静致远。
路邈还捧着心口说了句：“你要出柜也应该选我们啊。”
赵一凡当时就啐了一口：“你俩一个把新垣结衣当锁屏，一个把游戏机当老婆，我得多想不开？！”
打那以后赵一凡就明目张胆地上演痴汉戏码，动不动就捎点吃的上文科楼溜达两圈，当面背地里都可劲儿夸明朗，还一度想让邻班的苏桉牵根线搭个桥，暗恋得特别阳光。
这学期的期末跟以往有些不同，除了以一模为考卷外，学校为了给高考鼓劲，规定年级前十可以得一千元的奖学金，文理科年级第一还会在下学期的百日誓师大会上发言。
老罗一向以佛性自居，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实在免不了督促呵斥几句，也不过是高三阶段不得不的场面话，学生的名次成绩什么的，尽力就好，强求不来。
但这次却着实忍不住高兴了一把。
不仅全班成绩排名第三，年级第一还花落自家。
沈迒被叫去办公室的时候，姜来便心知：这回稳了。
刘奇一直把沈迒作为超越目标，好几次撰写考后检讨，都明晃晃地把沈迒的名字列在竞争对手名单上头。
这会子他瘫在篮球场旁，仰望天空，怀疑人生，不得不道一句心服口服。
“沈迒开挂了吧，打从第一次小考后就稳得要命。”刘奇啧啧两声。
姜来拎着球坐到旁边，往教室窗口瞄了眼，笑笑没说话。
“合着我牺牲那么多打球时间，到头来还是没用。”刘奇叹道。
“你超不过他的。”姜来猛灌矿泉水，瓶子滋啦啦地响。
刘奇翻身坐起来：“怎么，你觉得我不行啊？”
你不了解他。
沈迒从来不把别人作为目标，不会把激励人心的口号写在桌角，甚至都不会说。
但他会在吃早餐的时候默记英语，在老师讲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时把作业提前完成，甚至看似发呆的瞬间，也可能是在背古诗词。
姜来想起自己刚和沈迒同桌那会，看到他拿着本书边看边回家，一度觉得丧心病狂。
现在看来，不过是努力的常态式罢了。
姜来想了许多，出口只是简单一句：“人家学习的时候你还搁那谈恋爱呢，你好意思？”
“恋爱使人进步！”刘奇振臂喊道，“你对象要是一学霸，你肯定也特有斗志对不对，比如和她考一个大学之类的。”
姜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问：“他要是一学渣呢？”
“那就自求多福吧。”刘奇想了想，忽然可劲儿拍大腿，激动道，“我咋给忘了，上回有一妹子冲沈迒表白来着！”
姜来被一口水呛着了，盯着刘奇问：“什么？”
“也不能说表白吧，就问他考哪所大学之类的。”
“你怎么知道？”
“那女生是我女朋友的同学，他们班都知道。”
“哦……”沉默半晌，姜来问，“那沈迒说了吗？”
刘奇想了想：“没吧。”
姜来点点头，这才继续拧开瓶盖喝水。
“但妹子说百日誓师再来找他。”
得，又呛到了。
姜来没生过闷气。
生气就生气好了，骂出来不就得了，再不然就打一架，你爽我爽大家爽。
有什么理由非得憋在心里不可呢，一大男人，呵。
因此，当赵一凡满脸看戏不嫌事大的表情问自己：“你是不是跟沈迒置气呢？”
他立时就回了句呸。
怎么可能？
他只是暂时不想和沈迒一起跑步吃午饭上厕所问他作业，外加不太想跟他讲话而已。
直到沈迒带着较真的表情问自己：“姜来，你为什么老跟我过不去？”
他这才懵了。
“没、没有啊。”姜来不自觉咽了口唾沫。
本来只是一次课堂小组讨论，姜来跟王锐聊得挺高兴的，沈迒一转身冲向这边，他就立马不说话了。
这几天沈迒莫名其妙被姜来无视，主动搭话也被含糊地带过，饭不一起吃了，坐一起都要往旁边挪两分，甚至又开始像原来那样翻窗落座。
他百思不得解，还有些懊丧。
语气也不自觉强烈了几分。
姜来见到沈迒这模样，原本那点无赖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估摸这回是真把人惹着了。
“生气啦？”姜来蹭了蹭沈迒胳膊，轻声问，仿佛之前单方面冷战那人不是自己似的。
沈迒把头低了下来，刚刚当着大家的面没控制住语气，这会儿只是恼，恼他自己。
“我就那什么，青春期，抽风呢。”姜来凑过去，十足十地诚恳，“你揍我吧，解解气。”
“……”
沈迒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姜来，他压根就没生气，但这会儿不生气似乎还下不来台。
“你以后别闹脾气了。”他只憋出这么一句。
姜来大松一口气，使劲儿点头，试着问：“那咱俩待会一块吃饭？”
“嗯。”
后来两人真就再也没提这事，沈迒不是好问的性子，姜来则是天塌下来当被子盖的人，那段不足道的情绪反常，像一阵突如其来的感冒，闹了，也就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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