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菜皆被施加了保温的咒术，又存在储灵芥中，如今不冷不热，正是食用的好时候。那米线细滑劲道，汤头浓郁鲜咸，配着切得薄薄的鱼片，肉片与鲜嫩的豌豆芽，让顾清之终于有重回人间之感，又想起秋瑟谷内的特色牢饭盐水煮白果，差点感动的落下泪来。
他尽量克制自己的动作，不让自己的吃相太过失礼，但手上的速度骗不了人。纳木错看他吃的那么香，觉得自己都能再添一碗饭了。
其实，就饱腹感来说，顾清之并没有饿的这么厉害，因为地牢里的盐水白果虽然口味奇差，但出奇的顶饿。只是他太久没有尝到这么正常的食物了，嘴上贪味，手上停不下筷子，等吃完最后一片血肠，还忍不住小小的打了个嗝。
这让他更不好意思了。
好在纳木错根本不在乎这些，只问他道：“吃饱了？”
顾清之忙放下筷子，乖巧的点点头，答谢道：“多谢前辈款待。”
“你叫我什么？”
纳木错的年岁看起来不高，顾清之是想起鸾香院那个管事对他格外恭敬，又觉得他抽人实在很疼，想来修为不低，所以才尊称他一声前辈。但听纳木错这个口气，似乎很不满意，于是改口道：“纳道兄？”
纳木错皱眉道：“什么玩意？”
“那……纳爷？”
纳木错笑了一声，说：“纳纳爷是什么东西？”
顾清之沉默了一会，说：“恩公。”
纳木错眉头一挑，嘴上含笑，眼睛却是冷的，道：“好多年没听人这么叫过了，突然被你这么一叫，倒觉得挺有意思的。不过我不喜欢，你先叫我当家的吧。”
当家的？顾清之心道，这听起来怎么像个土匪头子似的，不过既然是纳木错的要求，他自然顺从，便试着喊了一句。
“当家的。”
纳木错满意的点点头，说：“这就对了，既然入了我的门以后就这么喊吧。”
顾清之听着不太对劲，小心询问道：“当家的，请问‘入了您的门’这是什么意思？”
纳木错道：“你不是亲眼瞧见了吗？我花了百斤的绿玉骨将你从鸾香院里赎出来，你自然就是我的人了。”
顾清之惊讶的睁大了眼，道：“可您对我出手相助，不是因为感念家师昔日的善行吗？”
纳木错道：“是啊。但这是我与他的事，与你何干啊？”
顾清之一时有点语塞，他脸皮薄，实在不好意思说了，你救我不就是为了还我师尊的恩情嘛，我可是其中重要的一环啊，怎么跟我没关系了！只能婉转的说：“我是师尊弟子，得蒙师尊的善因，况且事出在我，自然是与我有关的。”
纳木错道：“你和墨云渊是师徒，那是你们的事，与我何干啊？”
顾清之终于意识到自己遇见了传说中的胡搅蛮缠，他从未有过应付这类人的经验，只能问：“先生何意？”
纳木错天生魔星入魂，见到人家憋屈就很快乐，尤其顾清之这种清正克己的小仙修，在他眼里简直不要更好玩儿，于是接着掰扯自己的歪理逗他。
“所以，你看我和你是全然没有关系的路人。我是个正经人，不敢生那个乘人之危的念头，我替你赎身花了百斤的绿玉骨，便算是我借你的。这欠债还钱，是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顾清之满脸恍然，心说原是为了这个！不过他自从被晏寒之带着养，吃的住的都跟着晏寒之，手里几乎没再经手过什么银钱。因此对玄门内的经济系统并没有详细的概念，因而也不觉得纳木错这人势利。反倒觉得他这要求挺合理的，于是诚恳的说：“先生救我于水火，确是莫大的恩德。只是如今清之落难，身无长物，无以为报。但请容我修书一封与我师兄，他定以重金相谢。”
纳木错却话锋一转，问：“你今年多大？”
顾清之脑子里正想着该怎么提笔给晏寒寒之报平安，也就没有细想为什么纳木错如此问，如实答道：“未及弱冠，虚岁十八。”
纳木错道：“哦！你都十七岁了呀，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都自立门户了，你还靠你师兄养你，你不羞愧吗？”
顾清之：“啊？”
顾清之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一时有点懵。需知他这个年纪的仙修在登天道内绝大部分还被圈在文德院里念书，能将‘三圣简’修完就算顶长进的了。平日里自然是靠门派或家族的供养度日。晏寒之更是叫他专心修行，不要为这种凡俗之事浪费精力。现如今纳木错一训，顾清之惊觉自己确实有点太养尊处优，坐享其成了，心中一时很不是滋味。
沉默了一会，才有些沉重的开口问：“那依先生的意思是？”
“你还我的钱必须是你自己挣来的，旁人的钱可做不得数。”
顾清之认认真真地道：“您说的很有道理。”
“啊？”纳木错没想到竟是这么个反应，心中笑的打跌，心想这小仙修的脑袋瓜子到底是什么做的，竟然如此好骗！太好玩了！但面上还是绷住了，继续忽悠他。
“我不是个刻薄的人，你若留在我这儿做个使唤的小厮。按着秋瑟谷的均价，包吃包住，我每月给你二斤月落砂做报酬。我不知道你们登天道那边的算法是什么样，按照秋瑟谷里的算法，这一斤绿玉骨等于百斤的紫菱铜，一斤紫菱铜等于百斤月落砂。你自己算算吧，你欠我多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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