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来说不出话。
他低估了沈迒对自己的了解程度。
姜来自问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除了父母以外也尚未告诉别人，但沈迒明显是早就觉出不对了，今天只是一个时机。
在沈迒的目光下，他的手渐渐握成一个拳头。
“我错了。”姜来说。
“错哪了？”沈迒问。
“我不该整天不回你消息，不该没有第一时间祝贺你。”姜来顿了顿，看向沈迒，艰难道，“不该拖着没敢告诉你……我不能和你一起去北京了。”
沈迒呆在原地。
他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最后那句话的意思，最初的震惊过后，只剩下焦灼。
“出什么事了？”
姜来怔了怔，几乎不敢承接沈迒的眼神，那里写满了担忧、紧张，没有一丝一毫的埋怨。
他早该知道，沈迒不会抱怨，不会生气，只会担心自己，甚至替自己分担。
“可能是因为我妈不在吧，我爸铁了心让我留在本地陪他，我瞅着他一孤寡老人也挺心疼，就想留下来。”姜来道。
“只是这样？”沈迒偏了偏头，很明显的怀疑。
“是啊。”姜来挠挠脖子，“一直不好意思跟你说，其实我也是个挺恋家的人，没你那么独立，脚下这块地儿我待着踏实。”
沈迒盯了他半晌，姜来则一脸坦然地和他对视。
心中实在打鼓。
许久，沈迒垂下眼，点了点头。
应该是听进去了吧？姜来想。
“好。”沈迒的声音轻微。
姜来摸了摸他的脑袋：“别担心了。”
“再走一圈吧。”沈迒说，“现在我也舍不得你走了。”
街衢巷陌之间不时飘来几声狗吠，看不见狗，但也怪嘹亮。
沈迒有些怵狗。
可能因为打小就没接触过动物，一见到带尖牙的就忍不住汗毛直竖，就是不大好意思跟人说。
姜来知道他怕。
于是一路留心着会不会有条野狗半道窜出来，别到时真把人给吓跑了，一想到沈迒秒变煞白的脸色……
“你笑什么？”沈迒纳闷地瞅着他。
“啊？有吗？”姜来摸了摸自己的脸，果然嘴角是扬着的。
他凑过去搂沈迒的肩，被推开了。
“热。”
“哦。”姜来乖乖背起了手。
走到热闹的地方，灯火闪耀得看不见月亮，他们站在人群外围观看街头的街舞表演，一道鼓掌叫好，又踩着盲道走路，闭着眼比谁能走得正，姜来差点踏到大马路上，被沈迒牵了回来。
月亮又回到了头顶。
家门口前，沈迒咬了咬嘴唇，眉头皱了又松开。
“我有话想说。”
“什么？”姜来竖起耳朵。
“其实.......我有些难过。”沈迒停了停，忙补充道，“就一点。”
姜来笑了，也不戳穿：“为什么？”
沈迒捏了捏手指，说：“你想待在家里我能理解，没跟我说我也不怪你，只是……想到未来四年你还能陪在离我特别近的地方，可能高兴得冲昏了头，理所当然地认为你也这样想。
“知道你选择留下来的时候，我有一些...不甘，我知道你生命中有比我更重要的人，更重要的事，我不会是你的第一顺位。
“可比起那些，我希望的是你能早点告诉我，这样我……”
“你会怎样？”姜来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沈迒轻轻呼出一口气，说：“和你一起待在这里。”
姜来的脉搏跳了跳。
“也许我对你的喜欢超出了意料。”沈迒笑了笑，有种无可奈何。
夜忽然很静。
过了许久，姜来也不曾说出一个字。
才讲完一大段话，沈迒难免有些慌乱，等了好些时候，他忍不住去看姜来的表情，抬起头的瞬间，却被姜来拉进怀里。
姜来把沈迒的头摁在肩上，呼吸有些重。
“姜来？”
“让我抱你一会。”
沈迒不清他的语气。
俩人就这么无言地抱着，久也不曾久，长也不觉得长。
他必须这样搂着沈迒，顽固地相信他们永远都会这么近。
这样他才稍微不用那么担心，沈迒会去到他最快也要四个小时才能到的地方，不用担心沈迒会遇见更加志同道合的人，拥有更灿烂的生活，而他自己会变得越来越远，越来越小，像一片樟树叶投下的影子。
但他更怕的是，沈迒知道所有的事情后，会真的留下来。
沈迒应该有自己的人生，甚至比他的更好。
这是他唯一不那么自私的愿望。
“这个决定，比你想象的要困难好多好多倍。”姜来吸了吸鼻子，在沈迒耳边道，“我多喜欢你啊，你知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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