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仿佛静止一般。
直到一阵冷风挂过，赵一凡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自从认识姜来，赵一凡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的表情可以如此丰富，丰富到有些微的抽搐。
姜来定了定神，从“你确定没说错别字”“你兴趣爱好什么时候变了了”等一系列疑问中，提炼出了核心要点：
“谁啊？”
赵一凡笑笑：“你说呢？”
姜来当时就恨不得一脑袋撞过去，我他妈知道个屁！我连你什么时候冲男的下手了都不知道！
“我……”
等等。
姜来顿了顿，表情又添了几分华丽。
“你该不会是……喜欢明朗吧？”他问。
赵一凡坦然地点点头。
“……为什么呀？”
他本来想说“人都不爱搭理你”，最后关头又咽了回去。
“你喜没喜欢过人？”赵一凡斜了他一眼，把下巴垫在手臂上，盯着对面的文科楼，“就是吧……总忍不住去招他，逗他开心，惹他生气，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这样了。”
“你确定那种感觉是喜欢吗？”姜来吞吐道，“有没有可能……”
“没用的。”赵一凡摇摇头，笃定又坦然，“之前好多说不清的东西，比如为什么每天非得绕着弯看到他不可啊，为什么一跟他说话自己就开心啊，甚至一大早醒来……咳咳，一旦承认那叫喜欢，就都清楚了。”
姜来不由地微微惊讶。
“那你喜欢男的？”
“别的人不知道，但这个男的，我特别喜欢。”赵一凡说着，嘴角不住地上翘。
姜来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又联想到每回碰面时明朗那副避扫把星似的表情，不由泛起一阵同情，拍了拍赵一凡的肩。
“那啥……”赵一凡忽然问，“你没觉得恶心什么的吧？”
姜来无谓道：“恶心什么，你喜欢的又不是我。”
“靠！”赵一凡笑着给了他一拳，末了又凑近说，“放心，咱俩型号不对。”
姜来似乎被空气呛住了。
他上下打量了赵一凡好半天，道：“你还挺有野心。”
“承让承让。”
“这事你还跟别人说了吗？”姜来问。
“你是第一个。”赵一凡说，“我就想先测测你的反应，再考虑要不要跟他们说。”
“……那您还满意吗？”
“满意满意。”赵一凡笑道。
姜来停了停，又问：“明朗那边你打算怎么办？”
“现在去说肯定板上钉钉的凉凉啊。”赵一凡道，“起码要高考后吧，别吓到他。”
“……”
赵一凡讲这话的认真神情让姜来有些茫然，他明明应该离这种感觉很远，却有种不具名的冲动，好像一张嘴就能喊出来。
他揉了揉脸，胡乱往下看，有个熟悉的身影正提着饭盒小跑回来，到楼下时，抬头对了上他的视线。
沈迒一下就笑了，招了招手。
“姜来。”赵一凡喊道。
“嗯？”他就像被施了魔法似的定在原地，一动也动不了。
“也许哪天，你也会喜欢上一个人。”赵一凡的声音在空中四散，“以后不论他变成什么样子，都是你喜欢的样子。”
.
沈迒刷完三分之二张理综卷，偏头看了看右边，那人还在一口口扒拉着饭，表情若有所思。
“菜都凉了。”沈迒用笔敲了敲饭盒。
“哦哦。”姜来如梦初醒地停下了筷。
他收着碗，想闲扯些什么，话一出口却变成了：“你有喜欢过谁吗？”
沈迒的睫毛颤了颤，视线缓缓平移向姜来。
“不、不是。”姜来冒着汗解释道，“我就瞎问问，你别往心里去。”
沈迒恍然地点点头，停了停，忽然问道：“你有吗？”
“没有！”姜来立刻回答，又抿了抿嘴，添上一句，“我搞不清这些……”
“看出来了。”沈迒笑了笑，偏过头把卷子对折。
天色渐渐暗下来，教室里的人陆续来齐，吵吵嚷嚷不久，又回归了一如既往隐秘的岑寂。
晚自习上到一半最考验耐力，不少人上下眼皮都开始打架，有的干脆趴在桌上闭目小憩。
姜来保持着撑额头的休养姿势，正打着哈欠，惺惺忪忪地往窗边一瞄，登时吓得往旁边栽了下去。
沈迒怀里莫名其妙多了个人，来不及问怎么了，就见教导主任跟个幽灵似的杵在窗外，眼镜片反着光，两颗相去甚远的门牙透露出上位者的威严。
“盯你好一会了。”主任指了指姜来，“睡得好吗。”
姜来想撑着坐直，奈何右脚受不了力起不来，他抬头瞅了瞅沈迒，后者似乎完全没意识到他的困境。
无奈之下，他只得皱着眉道：“还行……没床上舒服。”
姜来一只手垫在沈迒手上，背抵着沈迒的小腹，感觉那块动了动，应该是憋着笑。
主任瞪了姜来一眼，威慑完毕后，继续往走廊尽头游荡。
“迒？”姜来这才喊了声。
沈迒赶紧把他扶正，低声道：“没事吧你？”
姜来胡乱点点头，又摇摇头，突然蹦了句：“你冷吗？”
“……有点。”
“你手挺冰的。”姜来的目光落到那只骨节分明，却因为长时间暴露在冷空气中而微微泛红的手上。
沈迒动了动手指，道：“打小就这样，手脚容易凉。”
手掌上的冰凉触感正在慢慢流逝，就像那天有意无意划过自己脚踝的一丝冷冽。
冷冽又挠人。
姜来紧了紧拳，突然将沈迒放在嘴边呵气的左手一把拉下来，又从椅背上扯了件校服往上一盖。
两只毫无章法相握的双手顿时被笼罩在这个无人注意的空间之下。
“现、现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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