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的冬天要比城里更为寒冷。
鱼塘，山峦，甚至砖缝里都跟放着一台高功率冷空调似的。
姜来在门外逗了一会儿狗，最后到底受不了，进屋躲到了火盆旁边。
狗也跟了进来，安逸地在桌旁趴着蹭热。
这黑狗是奶奶前年捡回来的，从姜来小腿那么高长大到膝盖以上，两年了也没起个名字，也就姜来喊两句狗子。
姜来摸着它的头，突然俯身下来，低声喊道：“沈迒。”
隔壁的厨房热火朝天，油炸烹香，谁也没听见这两个字。
姜来正抖着肩独自乐得不行，后脑瓜子被人使劲往前一推，差点没栽下去。
“唠嗑呢？”姜启明居高临下道。
姜来狠狠瞪了他一眼，坐回太师椅上头，掏出了手机。
“跟你说个事呗。”赵一凡发了条信息。
“准奏。”
打完一局游戏，赵一凡那边还是没消息过来。
要搁平常这厮早就兜不住全说了，这会居然连句骂骂咧咧也没有，姜来闲着无聊，干脆回了个电话。
“什么意思啊？”
“没事没事。”赵一凡的声音在电话里听着挺正常的，就是态度有些奇怪。
姜来正想说什么，赵一凡又补了句：“这事在电话里不好说，元旦回学校再告诉你。”
“进步了啊，还知道卖关子了。”姜来边给狗顺毛边道。
赵一凡又贫了几句，俩人交流了下可以互抄的作业情报，随便聊了聊。
挂电话前，赵一凡问：“跨年打算和谁过啊？”
“各地方电视台。”姜来道，“你又想上哪浪呢？”
“嘻嘻，秘密。”赵一凡语气十分欠揍。
吃完饭，一家人跟奶奶道了别，坐上车没多久，姜来便惊讶地发现后视镜里有一个飞奔的黑影。
他忙喊道：“爸，快停车！”
姜来赶紧推开车门，下去抱住迎面跑来的黑狗，把它放怀里揉了好一会儿。
“你还舍不得呢。”姜来笑了笑。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沈迒正盯着桌子放空。
他忙把摊在书上的照片给草草盖住，往桌上一靠，对刚好开门而入的许仪婉道：“妈。”
许仪婉看了看儿子，动作微顿。
她犹疑了一会儿，还是问道：“……是烟吗？”
沈迒愣了愣。
“没关系的。”许仪婉仍捏着门扶手，“妈不都说了嘛，知道你压力大……”
“真的不是，”沈迒站起身，道，“我以后不会抽了。”
许仪婉有些惊讶，不禁问道：“真的？”
沈迒无奈地笑笑，又点了点头。
许仪婉舒了口气，颇有些欣慰的样子。
“对了。”她走进门，“差点忘了，妈要跟你商量点事。”
电视里的主持人在进行最后的致辞，你一言我一语，填充着客厅的角落。
姜来看了眼时间，起身，走回房里，拨下电话。
“喂？”
听到声音的那一刻，姜来并未及时答话。
那边迟迟听不见声音，又试着喊了一声：“姜来？”
“哎，你好。”
沈迒笑道：“你干什么呢。”
姜来斜倚在落地窗上，看着脚下的灯光和行人，说：“就打个电话给你啊，看看你是不是特无聊。”
“现在不无聊了。”
姜来有些失神。
他把手机拿开耳边看了眼。
“你等一会啊。”姜来说。
“嗯？”
他趴窗上对着夜空默默倒数。
五，
四，
三，
二，
一！
第一簇烟花骤然点亮了夜幕。
随后是此起彼伏的烟火声，像最激烈的鼓点要将耳膜炸裂。
姜来听着电话那头同期而至的热闹，大声道：“新年快乐沈迒！我是不是第一个！”
沈迒捂着另一边的耳朵，也大声回应道：“新年快乐第一名！”
一串毫无节制的笑声传来，沈迒也忍不住跟着扬起嘴角，他抬头看向窗外，夜空明明灭灭，舔舐着烟火的尾迹。
住的楼层低就是这点不好，高楼挡住了璀璨，每年的盛典他只能听见乍响的爆破。
但今年似乎不太一样。
沈迒闭上眼睛，似乎看到烟花在眼皮上炫亮，像太阳圈层的耀斑。
希望你每一天都这么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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