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来座位前从没这么热闹过。
自从老罗星期一大早上把成绩单给贴上前门，这片就跟看皇榜似的。
直到上课铃响了，物理老师才把一群人给轰走。
不过大家心系一方，总有人传纸条过来，拜托姜来帮忙看看成绩。
他干脆把成绩单给扯了下来，跟一抄书吏似的笔耕不辍。
他抽空瞄了眼自个儿名次，进步了67名。
开心。
超开心。
成绩单是按学号排的，姜来又翻到前一页。
顺着名字看了没几行，他的表情就变了。
沈迒掉到了年级48名。
这名次要搁他们身上，肯定是得开酒庆祝的那种，说不定还要上庙里还个愿。
但沈迒不同，他从没下过年级前十。
姜来有些生硬地偏过头。
沈迒还是跟平常一样在认真听课，察觉到姜来的目光后，他小声道：“下课说。”
姜来把成绩单粘了回去，整堂课净琢磨着待会怎么跟沈迒说了。
下节课开始前五分钟，物理老师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姜来深吸一口气，还没张嘴，就听沈迒道：“挺差劲的吧。”
“……啊？”
“老罗昨晚找我谈话了。”沈迒说。
姜来很难从他的表情中判断出情绪，似乎没有故作轻松，好像也没有失落。
姜来还是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
趁他转身前。
“沈迒。”
“嗯？”
姜来稍停了停，笃定道：“你是最优秀的，真的。”
沈迒愣了愣。
姜来连忙转过身，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一行人从食堂出来。
姜来的手肘被人拍了一下。
他抬头：“你刚说什么？”
“哥哥，要不要这么心不在焉啊。”路邈重复道，“你妈不是说要每天过来给你送饭么，奖励你考试进步。”
“哦。”姜来说，“我严肃地拒绝了。”
“为啥啊，你妈做饭可比食堂好吃了，还不辣。”陈宇梁吸了口哈密瓜汁。
姜来：“她给我做饭就没时间打麻将，没时间打麻将了吧，回家就得打我。”
路邈和陈宇梁笑得直搂肚子。
到了小卖部前，姜来跟他们分开，进去买了俩火腿面包，从保温箱里拿了瓶椰奶，又挑了桶红烧方便面。
“姜来，你喂猪吗？”
后座的王锐伸长脖子，盯着摊满一桌的食物。
姜来把他脑袋拽了回去，拧开椰奶的瓶盖，一通推到沈迒面前。
“……谢谢。”
沈迒接过来，喝了一口，撕开面包袋子，眼神再没离开过书面。
姜来转回去，随便翻了两下书。
他头一次觉得，沈迒这人要强起来真是玩命。
沈迒已经完全不去食堂了，每天都是买吐司牛奶将就吃，边吃边背公式。
不仅连饭都不认真吃，水都不怎么喝，杯子里经常是空的。
就算姜来去后头装水的时候一块儿倒满了，他也最多喝几口，其余的任它放凉。
像给姜来面子似的。
他几乎无时无刻不在刷题，做完学校的还得做物理竞赛，两头忙得不可开交，还被理综老师轮番约去谈话。
有一次姜来还不小心听到化学老师问沈迒，是不是现在的学习环境不行。
沈迒说，没有，是我自己的问题。
姜来心里不太是滋味。
正走着神，肩膀忽然被猛地晃了晃。
姜来纳闷地回过头。
王锐一手捂着嘴，脸都红了，嘴里嗫嚅着发出些听不清的字句。
姜来一愣，顿时反应过来了，喊道：“王锐！”
这一喊把周围都给惊动了，沈迒也看了过来，讶异道：“怎么了？”
“送校医院！”
他和沈迒一块起身，把桌椅挪了到一边，合力将王锐扛了出来。
“先去趟厕所。”姜来边下楼梯边说。
一到厕所，王锐便开始吐，全身还一阵阵地痉挛，几乎要跪倒地上去。
“抱……歉。”王锐被扶起来，十分吃力。
“没事，你别说话了。”姜来道。
仨人很快到了校医室，王锐被平放在床上，吊了药水，战栗止住了。
沈迒在床边站了会儿，又走出门，回来的时候拿了杯开水。
他拿出床底下的垃圾桶，举起来道：“漱漱口。”
王锐左手没力，就着沈迒的的手喝了几口，埋头吐到垃圾桶里。
沈迒又掏出纸给他擦了擦。
王锐道了声谢，声音沙哑：“吓到了吧。”
沈迒摇摇头，给他抻了抻被子。
姜来从门口进来，手里提了一袋子药。
“好好休息，别急着回去，老罗那边我去说。”姜来道。
王锐笑了笑：“麻烦了。”
这会儿是午休时间，学校像一只正在打盹的怪物，穿堂风卷起三两树叶，寂静得有些陌生。
回教室的路上，姜来跟沈迒解释道，王锐从高一就这样了，平常看不出来，犯病的时候就会呕吐和抽搐，身子不听使唤，高二的时候好了很多。
沈迒也是那时转来的，没见过他生病的样子。
经过光荣榜的时候，姜来忍不住抬头瞄了眼。
已经换了新的照片。
不太好看。
“姜来。”沈迒忽然开口道。
“嗯？”
“我……”
下课铃突然响彻整所学校，掩盖了他本就不大的声音，只看得见嘴唇的开合。
周围热闹起来，像喧哗的蜂房。
“你说什么？”姜来没听清。
沈迒往前一步，凑到姜来耳朵近旁。
“我说，这周去玩吧。”
耳廓有些痒。
这是姜来第一个反应。
“行吗？”沈迒已经直起身。
“行啊……”姜来稀里糊涂地应了句。
“喂——”赵一凡的声音从三楼破空传来，“你俩告白呢？”
姜来一愣。
沈迒笑着抬头往楼上看，人还不少。
“你丫喊上瘾了是吧？”姜来冲赵一凡一通吼。
赵一凡比了个中指，趁姜来上楼算账前溜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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