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自习前五分钟，姜来抵达了战场。
他拉开窗户，从走廊跳进了座位里。
沈迒明显一震，稍稍侧过头。
“喔——”几个看到这幕的男生在一旁起哄。
“去去去。”姜来挥手打发了人，往包里翻书。
姜来往沈迒桌上瞄了瞄，见他在写英语，就随便抽了本单词书来凑合。
还没装模作样看几行，脑壳就被敲了一记。
“你干……”
看清来人，姜来立马消了音。
“语文早自习读什么英语呢。”语文老师把卷成柱状的书抖开，大眼球子瞪了姜来几秒，才迈开步子往讲台走去。
姜来顿觉胸闷，缓缓转头看向沈迒。
沈迒扶了扶眼镜，把语文书翻开，盖在了英语练习册上。
学霸的时间点分为：早自习，午自习，晚自习。
学渣的时间点分为：早餐，中餐，晚餐。
午间打饭的时候，姜来碰上了陈宇梁和路邈，仨人闹了会，半个多小时都没吃完。
“这周还去骑车吗？”路邈拿着根筷子往姜来碗边敲了敲。
姜来吞了口汤：“摩的？”
“单车吧，高三都没什么机会运动，体育课都被削了。”
“文科班也管那么死？”
路邈和陈宇梁选文之前，本来想把姜来跟赵一凡也给劝去，说女生多的地方学起来更有动力，而且文科还可以靠死记硬背，理科就纯属天赋异禀。被姜来和赵一凡分别以“抱歉，我脑子没锈”和“抱歉，我不缺女性友人”拒绝了。
“快别说，文科班反封建积极性可小了，被三座大山压得跟什么似的。”陈宇梁连摇头。
“那我就放心了。”姜来十分欣慰，“摩的还成，单车周末借给赵一凡了，另一辆没气。”
路邈道：“他哪是骑，就推到路边坳个造型，发一朋友圈‘在路上’就完犊子事了。”
大伙又是一通乐。
“哎，你知道赵一凡老上我们文科楼吗？”陈宇梁问。
“他不是跟文科楼一男生呲上了吗，天天上门抬杠。”姜来朝食堂门口抻了抻下巴，“你们自个问。”
赵一凡正往这边走来，见到他们仨，就屁颠颠跑来坐下：“讨论学习呢？”
“聊你呢。”路邈说，“怎么回事儿啊，还跟人撕起来了。”
赵一凡夺了陈宇梁刚掏出来的面包，可劲儿摇了摇头。
说来也挺幼稚。
前一阵他在小卖部泡方便面，前边站了一男生，踮脚去拿货价最高的饮料，模样十分励志。
他就顺嘴吐槽了一句，结果被人听着了。
这事儿就没完了。
“丫居然拿我智商开涮，这能忍吗？”赵一凡愤咬了一口干粮，“他不是成绩好，有能耐吗，我就盯着他考试，掉了几名我就上他那笑上几天，今儿他那什么小考居然冲到班里第四，我正愁呢。”
“别人仇富，你倒好，妒起贤来了。”姜来随口说。
“那人沈迒不仅是学霸，还是你同桌呢，也没见你多待见他啊。”赵一凡抗议道。
姜来转头，呛道：“不是，我怎么不待见他了？”
赵一凡瞧着他，一副“知子莫若父”的表情。
……莫名其妙。
姜来插着兜走到走廊，习惯性地拉开窗，三秒后，又给关上了。
他从前门走进去，站在沈迒身边，还没来得及开口，沈迒立即站了起来。
姜来心底唏嘘一声，低头了迈过去。
午休铃响后，教室又重归平静，后排尚存些许吵吵嚷嚷，唯前排风景独好。
姜来盯着廊外的树叶，在座位上转了会儿笔。
干。
他心想。
翻出本压箱底的物理综合卷，挑了道看上去不那么弱智的大题，准备完毕后，姜来用笔帽戳了戳沈迒。
沈迒很快转过头。
“教教我这题呗。”姜来道。
沈迒左眼稍稍睁了睁，似乎有点惊讶。
他凑过去看姜来递过来的卷子：“哪道？”
姜来在题号上画了个圈。
沈迒把试卷移过来，看了一会儿，便开始在草稿纸上演算。
姜来闲在一旁没事，便支着下巴打量沈迒。
右眼被眼罩遮住了，看不全，只有高挺的鼻梁，白的皮肤，和苍瘦的肩颈线。
“姜来？”沈迒喊了喊他。
“哎你说。”姜来收回思绪，往桌前凑了凑。
沈迒在草稿纸上把过程捋了一遍，周遭安静，他便不自觉压着声，每句话的尾音都带着微沉的哑。
“懂了吗？”沈迒抬起头。
“啊？啊，懂了懂了。”姜来赶紧应道，把试卷平移回自己桌上。
懂个屁。
他压根没听。
沈迒盯了他一会，把试卷抽了回来。
“我再讲一遍吧，你加深下印象，这种题型还挺重要。”
姜来愣了愣，赶紧端正态度，这回倒真用心听了。
“明白了明白了。”几分钟后，他如释重负地向后一仰。
还未来得及道谢，余光却瞥见窗边一个伟岸的身影。
老罗不知何时站在了那里，很是欣慰地点了点头，用目光给予了无声的鞭策和鼓励，背着手悠悠巡查别的教室去了。
姜来补了个午觉醒来，老师已经站在了讲台上。
沈迒还是那个姿势，只是左上角那摞书上又多了一小叠草稿纸。
他在校服上揩了揩手臂的汗，掏出英语书，往沈迒那边探了探脑袋。
教材果不其然地晾在一边，一张物理竞赛卷摊开在桌上。
上甲课干乙事。
还不是第一次了。
姜来心里冒出这句老罗挂嘴边的念叨，侧过身，打算问后座的王锐。
“在讲二单元的project。”沈迒看了他一眼。
姜来又默默转了回去。
下午第二堂课是老罗的，他进来的时候，值日生刚掐着点把黑板擦完，粉笔灰在空中洋洋洒洒。
姜来抄着课本狂扇，但课桌上还是落满了一层。
平常压根没注意，坐到这了才发现人人都往前挤，越往前生存空间越发艰难，再过两天怕是要挤到黑板底下了。
姜来望向原来的宝座，和如今这位子正好成一条对角线，不由得泛起一股乡愁。
“同学们，打起精神来啊！”老罗站在一派飞扬的粉笔灰中，颇有点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气概。
“高三了，都这时候我也不说什么了，你们心里应该清楚的很，该抓就要抓，一切还来得及。
“我很高兴看到有些同学的学习态度在这一学期有了明显转变，比如开始积极请教别人问题——
姜来心里咯噔一声，转笔的手僵了僵。
“这种学风我们要继续发扬。”
老罗虽然没点名，但光凭眼神就往姜来头上盖了个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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