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镇国公闻言，稍微平息了心情。
他看向贺沉月，冷笑说：“你十几年不回来，一回来，就要闹得我们鸡犬不宁吗？”
“他为什么不回来，你们心里没点数？”贺宗楼一抬手，把贺沉月往他身后一拉。
他冷哼连连：“是谁上请皇上，请他降旨让庶子袭爵的……”
“三叔，你不也是——”一个小辈忍不住插话。
但这话说到一半，就被贺沉月瞪回去。
“放肆！你就是这么跟当朝镇国公说话的？你的父母、你的夫子就是这么教你的？”贺沉月冷冷说。
贺大哥说：“难道你对我爹的态度，是宗楼教你的？”
贺沉月侧头看他，勾唇一笑：“这是皇上给的底气！”
贺大哥绷着脸。
贺二哥说：“空口无凭的事，二伯劝你还是别做太过了，真传进皇上耳里——”
他的语气带着威胁。
贺沉月笑：“妄议皇上，可是大罪。二伯，请你慎言。”
贺二哥眼里露出得色。他几乎已经要断定，贺沉月根本就是在诳他们！
就在贺二哥要陈胜追击时，贺宗楼忽然抓住了贺沉月的肩膀。
“沉月。”贺宗楼的手指紧了又松开。他像是无奈的一个呼喊，让贺沉月回头瞥他一眼。
“别诳你伯伯他们了，他们很容易真的以为你毫无把握，只是随口在这里胡说。”贺宗楼说着，忍不住笑出声。
前镇国公、贺大哥他们皆是眉头一跳。贺宗楼这话……
贺宗楼轻轻拍一下贺沉月的肩膀，感慨说：“老子以前被你诳了多少回。后来才渐渐总结出一个道理：那就是你小子不会说谎。”
“告诉爹，皇上到底想怎么样？”
贺宗楼双手放在贺沉月的肩膀上。
贺沉月和他对视。
片刻后，贺沉月无声叹息。
贺宗楼表态了：他更看重镇国公府。
所以，贺宗楼尽管会因为儿子跟他们置气，却不会因此而真的舍弃这家人。
生气是一回事，真的涉及镇国公府的利益，贺宗楼绝对不会偏帮贺沉月的。
贺沉月说：“皇上说了，会帮我把东西找回来的。在半个月之内。”
贺宗楼微微点头，若有所思说：“只是这样？”
“半个月以后，若是我没找回来，他说会给我一个大补偿。”贺沉月接着说。
贺宗楼皱眉。
贺大哥忍不住问：“那找不回来的那些东西呢？”
贺沉月不太想说话。但他见贺宗楼也随之看过来，只好说道：“他会补偿给我。”
“你小子明明已经猜到了，就别藏着了。到底会怎么样？”贺宗楼笑着捶一下他的胸口，眼神还是很慎重。
贺沉月说：“我怎么可能猜得皇上的心思？爹，你可是皇上跟前的红人，要说谁能猜得到，那肯定就是你了。”
贺宗楼笑了笑，“这也是皇上说的？”
“我回来后两次面圣，皇上都说起不少当年跟爹的趣事。第一次面圣时，他说了一些往事，然后提到我母亲辛苦；第二次面圣时，他再说起往事，就只说到爹您的事了。”贺沉月淡淡说。
他拂开贺宗楼的手，后退两步。
贺宗楼叹一口气，到底没去强行抓住他。
前镇国公轻咳一声，说：“时间不早了，宗楼，你们明天不是还要去上早朝吗？——”
“那我呢？”
一个带着哭腔的女声响起。
贺沉月回头看去，那个自他踏进祠堂开始就没抬头过的女性，此时抬头朝他看来。
那张带着岁月痕迹却仍不失美丽动人的脸庞，一下子把贺沉月刻意不去回想的往事勾出来。
他的心头浮现一股恶心之感。
“这是你母亲。”贺宗楼见他只是盯着那个女人看，一声不吭地，才恍然想起这是贺沉月时隔二十二年后头一次见到母亲。
贺沉月轻描淡写说：“倒是提到了一位安大人，说是跟镇国公府来往颇为密切。”
“这……”那位一直闲闲倚在椅背上，吃着水果看戏的官服男子，顿时紧张起来。
好在他话一出口，立刻意识到这只是贺沉月的一面之词：“家妹乃是镇国公的夫人，我会跟镇国公来往密切——”
“且慢，我听皇上说，跟安大人来往密切的是镇国公府，不是镇国公。安大人慎言。”贺沉月居高临下看着他。
安大人表情一僵，随即沉下了脸。
贺沉月对贺宗楼说：“皇上让我回来说清楚的事情，我已经尽数说给你们听了。夜已深，我也该回去休息了。”
贺宗楼神情一动。他伸手拉住贺沉月的衣角，问：“留下来吧？”
贺沉月轻巧躲开他的手，正色说：“镇国公府里还有我的房间？还是免了吧？”
“当然有！你是我儿子，怎么会没有？！”镇国公夫人大叫道。
贺沉月说：“听说镇国公府的夫人在我回来后，到镇国公府的祠堂哭了又哭，说是她管教无方，导致子嗣不敬不孝——皇上还拿了奏折给我看呢，打趣我说回来还不到两天，斥责我的奏折已经快堆满他的御案了。”
镇国公夫人眼里再次蓄满泪水。她身边一名年轻女子揽住她的肩膀，小声宽慰着她，一边用不赞同的不满眼神盯着贺沉月。
眼瞅着没自己的事了，贺大哥几人又安心下来。他们心想着事，一边看戏一样看着贺宗楼这一家子，眼神满是戏谑。
贺宗楼黑着脸，说：“你母亲会改的——”
“那你慢慢帮她改吧，我回去了。”贺沉月感到无比的厌烦。
镇国公府本是他的家，现在他站在这里，却好像站在别人的地盘上。所有人都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所有人都不怀好意。
——就连他的父亲，也是站在别人那边。
他的意见，根本无足轻重。
贺沉月揉了下眉心，敷衍的行了个军礼，转身往门外走。
他忽然觉得，他如果能死在战场上，也挺好的。
至于他这番不够礼貌的行为，会不会被写入奏折，然后在明天被呈上御案，贺沉月已经懒得去关心了。
两次面圣下来，贺沉月已经把握到皇上对他颇为赞许。只要贺沉月没有拒绝跟贺宗楼来往，皇上就会相信，贺沉月还是能够被他掌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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