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金笼罩了天与地。
不到一个时辰的休息,足够他们精神奕奕地出发上路了。
两辆车,几匹马,一座轮椅。
——饷银仍放在车里。
追命坐在一辆马车上,赶车与喝酒,一心二用是他的本事。
无情的轮椅则始终在另一辆马车的边上。
这便够了。
这便没有谁能在无情与追命的守护下劫走饷银。
何况亦无人知晓他们的线路。
这一条路不是官道。
很有些隐蔽,连常年走南闯北的镖头们都被这曲曲折折的道路给弄得晕了神,但还真是条近路。
带路人是追命。
“以前这条路走过一遍。”追命笑着道。
“当时是为什么事?”
无情想,是正事吧,不然怎么会放着平坦大道不走,专走小路呢?
追命还真不为了什么正事,“去玩啊。”
“那为什么不走官道?”
“走好小路好玩啊。”
追命就是一个好玩的人。
他的人好玩,也好玩,更会玩。
少年时候,赌场等地他也是常常出入的。
——为了赢些钱换酒喝。
因此他的赌技很是不错,随便在地上找两颗小圆石子就能当骰子玩起许多无情从来没有见过更从来没有听过的花样。
最开始,无情只是看着他玩;到后来,这才也忍不住自己下手。
少年到底是少年。
在过去十三年里,无情从未玩得这般开心过。
讲故事亦是追命的擅长。
他会给无情讲他以前流浪时看过的云,走过的山,涉过的水。
他会给无情将他以前流浪时发生过的有趣事。
无情会笑,会接着往下问。
这一类故事明明无情以前也听追命讲过,却总是默然在一旁,深沉得让追命有点怕。
而少像现在这样畅怀。
这样一来,追命愈发兴起,豪气万千,
自古以来酒与诗都是相配的。
所谓李白斗酒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
——可惜追命不是诗人。
作不来诗,那就吟呗。
如是者好几天,无情已记不清他听追命吟了多少首诗了。
“三师弟。”无情实在是很想捂住耳朵,可身为师兄又不敢打击师弟,“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吟诗的?”
“一直都很喜欢啊,”追命理直气壮,“和酒一样喜欢。”
“是吗?”无情似乎不信。
“当然!诗与酒,皆吾命也。”追命摇头晃脑。
无情看了追命好一会儿。
终于,他像再受不了的样子,无言,推着轮椅到一边儿。
“大师兄……”追命唤了一声,倒也没去追,反而走到另一边儿摘蘑菇去了。
这个时候,他们之所以能随便地走,是因为大家伙都在歇息。
在太阳下歇息。
歇息的目的是为了做饭吃,此时正是该吃午饭的时候,众人平地架起了锅,一面烧水下肉,一面时刻关注着车里的银子,谁也未去听无情与追命在说什么。
他们只看见无情去了一边儿,没走太远,没离开他们的视线。
最重要的是没离开银子太远。
无情将轮椅推动到了一块大石头的边上。
石上几片绿叶。
越往边塞走,天气越有了一种肃杀的凉,春天也有叶子在落。
无情摸了一摸自己的额头。
——果不其然发起了烧。
征兆是在夜闯长青堂的那一个晚上,那夜无情已忍不住咳嗽了好几声,但他没当回事。
他是清楚的,自己一旦忍不住有了一声咳嗽,那就得立即好好休息,长途跋涉是万万不可行。
可他绝对不愿如此,所以便没当回事。
即使如今真发了烧,他依然没当回事。
他有正事要做。
他趁追命不在时,将笺纸放在光滑的大石面上,提笔写一封信。
一封信写毕,他从袖中摸出一管竹箫。
萧声在空中一掠,清亮。
羽鸽闻声而来。
停在了无情的肩上。
将信放入木管,再将之绑上羽鸽的腿,它才带着那信飞向了遥远的汴京。
信是寄与京城刑部,无情的几个手下。
——打探江湖密闻的几个好手。
信上也没太多的吩咐,只让他们打探一个人的信息。
——雷大虾的信息。
无情没指望能查到雷大虾的下落。
连追命都找不到这个人下落,遑论其他人呢?
只要能打听到这个人一点点的信息就好了。
如此,他便能与追命根据这一点点信息一起找出这个人。
虽然他到现在还不知道这人究竟犯了什么罪。
但那是三师弟找了三年的人。
他没忘过。
羽鸽飞上天的时候,追命正守着一个小锅,守着他的蘑菇汤。
小火煨着,过了一会儿,好像差不多了。
给自己舀了一碗,给大师兄舀了一碗,别人就自己舀罢——端着两碗汤,追命来到了无情身边。
“大师兄,你刚在给谁写信?”追命把汤递给了无情。
碗中颜色可爱,不但有着白色的蘑菇,还有许多浅红浅黄的小花儿。
无看了一眼那些小小花朵,不答追命的话,反问:
“三师弟,谁家的蘑菇汤放这么多花的?”
“我家的。”追命说着自己便先喝了一口,“嗯,大师兄,你也尝尝?”
无情微微一笑,遂连着汤带花喝了一口,味道倒是不错。
“怎么样?”追命问,“煮过的能吃吗?还是你只喜欢直接吃刚摘下来的?不过你这几天发了烧,所以我想还是把这些花煮一下比较好。”
无情一怔,随即道:“你怎么知道我在发烧?”
追命撑着下巴看无情的脸。
(只看脸色就能看出来了啊。)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