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贝看起来很开心，他抿着嘴笑，摇摇头说：“不疼。”
游今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看着陶贝这么没心没肺地笑，竟难受得有点想哭。
“还要几天才能好，不过，”陶贝睁大眼看着他，眼睛里亮晶晶的。“今天晚上你就可以看到了。”
他不想看了。他再也不想看见陶贝的纹身了。那不是纹身，不是印记，而是酷刑。
可他只能演出期待的表情，笑着说：“好，回家去看。”
“家”是个很奇妙的词，理论上说它产生于血缘，可对于游今和陶贝来说，让他们有“家”的感觉的却来自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阶层差异还很大的人。只有在这个地方，陶贝才敢脱下衣服，展现自己的身体。也只有在这个地方，游今才有面对过去与未来的勇气。
客厅的灯很亮，但并不是暖黄色的。这是陶贝特意要求的，他觉得带有颜色的灯光会让游今看不清他的纹身。
他站在灯下，有些紧张地看着沙发上的游今。
“现在还没恢复，所以可能不太好看。但是……”他抿了抿嘴巴，瞄了一眼游今。“我想现在就给你看。”
游今没说话，他现在还不太能从陈默的话里抽离。陶贝只当他是默许，于是他转过身去，一颗一颗解开了衬衫的扣子，再将它慢慢脱下。
随着白色衬衫从他的肩上滑落，游今先看到了一片赤红，然后是一些黑色，最后又有一些零散的红色。衬衫在腰间停留了一会儿，最后被丢落到了地毯上。
游今彻底看清楚了。
那是一朵玫瑰。一朵以疤为茎、从右腰生长到左肩、最后在肩胛骨上盛放的一朵血红玫瑰。
黑色的叶子从肉-色的茎上伸展开来，玫瑰盛开之处却也有花瓣落下，一路落到了左腰窝，无力地躺在几块烟疤中间。
陶贝在让自己用痛苦滋养一朵代表爱情的花。
游今的心跳近乎停止。他失去了一切表达的方式，很多矛盾的情感在他胸腔中冲撞，可他没办法诉诸于口。他喜欢陶贝、心疼陶贝、依赖陶贝、愧对陶贝……他爱陶贝。
“今哥，你觉得……好看吗？”他倾注了无数情感的陶贝这么问他。
他说：“好看。”
然后他伸出手，却发现他在无法抑制地颤抖，他一点点地往前探，像穿越时空一般触达那朵玫瑰。那朵花还没彻底成型，他不敢碰，于是他又往将手向下移到腰窝的落花，像是要捡起一瓣来珍藏。
可是过了一会儿后，他又觉得纹身没那么重要了。他不想看了，他想抱抱陶贝。
为了避免碰到尚未恢复的皮肤，他将陶贝的身子转过来，轻轻地搂住了他，两只手在他的腰部徘徊。
陶贝觉得他应该是没有让游今失望，但他还是抱着游今的肩问：“你喜欢吗？”
游今闭上眼，借此平息他胸腔中的浪涛。“喜欢。”
陶贝笑了一声，鼻息欢快地沾在了游今的侧颈。游今收紧了手臂，让他们的胸膛与肋骨都贴在一起。
“我爱你。”
说完这句话后，他的心脏终于复苏。
·
国庆假期的第四天，游今和陶贝分别了。当天早上陶贝接到陶锋的电话，似乎是家里有什么事要他回去。游今本意想陪着一起去，但陶贝执意拒绝。他的原话是“我总归要一个人见他们的”，因为他说的对，所以游今没有再坚持。
而在没有陶贝的这一天，他也回了一次游可良和秦歌的家。他有一些计划，但当天的情况却不在他的意料之中。
时隔多日再回到那座宫殿的时候，他仍然需要在门口做一些心理建设。那时是下午，别墅前的花在摇曳，等那阵有些凉的风吹过之后，他才开门走了进去。
他看到了游可良，在游可良对面坐着的却是一个女人。他没见过这个女人，但无所谓，游可良身边的很多人他都不认识。他坐到离得比较远的椅子上，等着他们把事情谈完。但游可良却没再和那个女人说话，而是转过头来问：“怎么？”
“有点事想和你说。”游今说着，有些不适地偏了偏头。因为他看见那个女人也在看着他，而她的眼神里有一些不明的意味。
游可良点了点头，没有给他答复，起身扣上了西装扣子，转身向外走去。“我现在要回公司，等晚上再说吧。”
“……说完再走，两分钟。”
“我认为，”游可良回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个女人。“你可能愿意先和这位聊聊。”
游今皱皱眉，也不管还有外人在场就站起来说：“把之前的安排取消，我想去读大学。”
游可良像听到了什么难懂的话一样反应了两秒，然后忍不住笑了一声，摆摆手道：“我建议你们去外面找个咖啡厅。晚上见。”
说完，他离开了，只留下他的儿子，和一个用浓妆掩饰苍白面色的女人。
游今咬咬牙，平息了一下心情。他转头与女人对视，但怎么也想不明白游可良说的话。而这时，那个女人突然问：“你是游今？”
游今愣了愣，“你是谁？”
女人站了起来，向他走了两步，迎着刺眼的阳光说：“我是你妈妈的爱人。”
·
咖啡厅。
游今罕见地双手交握在一起，以此来舒缓自己的紧张情绪。
“我不知道您是……抱歉，刚刚很不礼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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