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可良向前倾身，双手撑在大腿上，将两人的距离缩短到对焦都困难的地步。他掐住陶贝的下巴，往上抬了抬，逼着陶贝与他对视。在陶贝盈了泪水的眼眶中，他能从那漆黑的瞳孔里看到自己，他享受极了这种占据别人感官、让对方的五感都由自己操控的感觉，如果对方是他非常“喜爱”的人，那么他会更想占有他的身体。不过正如他说的那样，陶贝的一切都太平庸，他丝毫没有兴趣。
但，他也不允许有人用这份平庸污染了他深爱的儿子。
“他的姐姐说，小今长得好看，一定会有很多人喜欢。她还在作文里写，希望弟弟长大了能做一个明星，到时候她就拉着别人一起看电视，向他们炫耀小今，要让他们知道小今是个多好的人。”
陶贝听不明白，他只想快点逃离游可良的手、眼、声音，他快撑不住了。可游可良却并不给他喘息的机会，他像并不饥饿的雄狮，玩弄着掌中濒死的猎物。“小今爱姐姐，他活着就是要实现姐姐的梦想。所以，听懂了吗？”
“小今以后是要做明星的。”
陶贝愣了愣，没能接受这个完全在他认知范围之外的事实。他的第一反应是“那游今会离我很远”，第二反应是“游今值得”，他的确不知道游可良想要表达什么，毕竟无论怎么想“做明星”都是件很好的事，他不明白游可良为什么要以这样的语气来告诉他。
还好，游可良向来是个认真的“教育家”，会把一切问题都解释清楚。于是他皱起眉头，摸了摸陶贝的下巴，说：“你觉得，明星应该有什么样的男朋友？还是……根本不能有男朋友？”
“……”
两秒的死寂后，陶贝眼里蓄积的泪终于落了下来。
游可良在眼泪污染到自己之前收回了手，起身扣上了西装扣子。离开之时，他对陶贝说：“我有东西要给他，既然今天他睡了，那我明天再来。不过，我希望我只看到他一个人。”
而陶贝却像失聪了一样，没有任何反应，兀自在崩塌的世界里蹒跚、跌倒、死去。
·
游可良送了游今一台新车，游今告诉陶贝，每年的这一天游可良都会送件“礼物”给他，说起来是以此为自己对儿女的忽视赎罪，但游今只觉得他是在自我感动。他最终没开那辆车，原因无他，只是因为陶贝看起来不喜欢那辆车。至于为什么陶贝会突然在游可良来的那天跑出去买东西，他也只当是陶贝被游可良吓到了，并没深入去想什么。
此后的十几天，陶贝偶尔会心不在焉，但他也没有问出什么东西来，到最后也只好作罢，转而认真地辅导陶贝来应付开学考试了。
九月，开学了，他们的身份也变成了那个听起来就有些沉重的“高三生”。不过游今并不担心自己，他只会为陶贝操心。开学第一天，他帮陶贝把课桌好好收拾了一通，丢掉了那张被刻了“变态”的饭卡。他没问那是谁干的，不过从陶贝的表情中他也能看出来，大概率是张瑜那个混-蛋了。
这么久没见，他都已经快要忘了那个人，偶尔想要问问张瑜那里是不是还有从陶贝这里抢走的东西，却也因为害怕刺痛陶贝而没有开口。不过好在这些都不重要了，别人从陶贝那里夺走的，他会尽自己全力去弥补。至于弥补到什么程度，他也的确有个期许——
他希望在他们分开后，陶贝也能因为他做的这些事而好过一些。
可是有时候，他也不知道自己做的究竟是对还是不对。
刚开学没多久，陶贝就从年级大群得知，张瑜辍学了。像他这样嚣张的人早已成为了很多人的噩梦，辍学的消息刚一出来，就有许多学生开始在Q/Q群和贴吧里讨论。陶贝没有故意去看，但也无法忽视掉那满屏的消息。在那些真真假假的事实和猜测中，他只记住了两条：张瑜的姐姐患急性白血病去世了；张瑜家里也已为了治疗而掏空了家底。
在一条帖子的首楼，还有人贴了一张照片，照片里的张瑜头发乱糟糟的，胡子也没刮，就那么坐在医院外面的台阶上，靠着柱子抽烟。
陶贝又去搜索了一下急性白血病，看到了“若不经特殊治疗，平均生存期仅3个月左右”这一行字。随后，他回想起了那个晚上，张瑜向游今大喊“赔我医药费”的场景。
就算是愚笨如他，现在也知道那所谓的医药费是为谁索要的了，张瑜那晚故意激怒游今、故意让自己被打，原来只是为了用自己的伤去给姐姐换医药费而已。
陶贝收起手机，呆坐了一会儿。在他还没从这件事情中抽离出来时，游今提着外卖回到了座位。
“累了？”游今拆开外卖盒子，问。
陶贝的思绪被拉了回来，他转头看着游今，欲言又止。游今立刻停止了动作，转身面对陶贝，握住了他的手：“怎么了？”
陶贝低下头，想了一下，又抬起头，小心地问：“你觉得，张瑜是个什么样的人？”
游今的眼瞬间暗了几分，他沉声问：“他又找你了？”
“不不不……不是，我就是想问问。”陶贝连忙摇头解释。
游今放了心，他轻轻抚摸着陶贝的手背，尽力压制住自己对张瑜的厌恶，用还算平静的语气说：“我认为他是个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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