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偌大的世界里,他却好像无处可逃。
回到泽林苑后,他拉上所有的窗帘,阻挡了所有的光亮,为自己建造了一个绝对封闭的城堡。他反锁上门,蜷在被子里,试图用余下的两天时间来让自己恢复正常。
他需要一点舒缓的音乐来让自己放松,于是他开了手电筒,打开床头柜去拿楚师送他的那副耳机。然而在拿到耳机之后,他却突然停下了动作。
在手电筒的光照下,耳机的边缘反射着彩色的光,然而在那光线之下,却还藏着一个微弱又渺小的光点。他缓缓地伸出手,拿出了那个小东西。
那是一个半透明的玻璃球,蓝白相间,像一朵凝固的浪花。
那是很久以前,陶贝送给他的小球。
他盯着那个小球看了很久,慢慢地将它攥在了手里。
那天他没有听任何音乐,只是攥着一朵浪花,就陷进了一个蓝色的柔软的梦境里。
·
元旦假期一共有三天,按照原定的计划,陶贝本来是要去吴州家里的。然而上次吴州妻子突然提前回家撞见了他们,他近期也就无法再去了。
一时间,他竟不知道自己是该庆幸,还是该担心。
其实在游今家里的那一晚,他突然就有一种豁出去的想法,他想把自己所有的事情都全部告诉游今。不管那些事有多肮脏、多丑陋,他都太想找个人倾诉了。
在遇见游今以前,他从没有这种倾诉欲。可遇见游今以后,他却想把整个身心都扒开来给游今看。
这是第二次,他又有了写日记的欲望。那时候他知道,他已经喜欢上游今了。
对于他来说,“喜欢”是一个又遥远又奢侈的词语,即便是在和张瑜在一起的时候,他也不敢把这份喜欢告诉谁,只敢藏在自己的心里,当作最为珍贵的一个秘密。
现在想想,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他居然和游今已经认识了四个月。在这四个月里,游今其实知道了他很多事情,游今是第一个了解他到这种程度的人。他本以为,游今一定会厌恶他,可他没有想到,游今对他竟是那样的包容。
从来没有谁能如此包容他。这样的温柔下,他的心动已经成了必然结果,是那温柔拨开荆棘推向的终点。
他喜欢游今,很喜欢很喜欢。比小时候喜欢张瑜的程度更甚。
他想,或许他还有很长的人生,可他的余生里一定不会再有游今这样的人了——温柔而强大,会保护他,会对他笑,会任他哭,会给他带早餐,会为他买衣服,不介意他在众人面前手/淫,不介意他穿女装,甚至愿意与他同睡一张床。
这世上几十亿人,可这样对他的人,不会再有第二个了。
想到能这样幸运地遇见游今,他就感到非常幸福。可再想到他们终究会分开,他却又有一阵比这幸福更加来势汹汹的难过。
他知道,游今喜欢女孩子,他们不是一路人。
所以他要好好地隐藏住自己的喜欢,只能流露一点点,堪堪溢满友情的程度就够了。
再多,就是他贪得无厌。
三天的假期里,除了做家务、喂猫、躲家长之外,他又多了一项活动。而他所有的快乐,都来自于这项颇有些幼稚的活动。
他要给游今做一张新年贺卡。
认识游今这么久,他除了觉得游今很厉害之外,还能感觉到游今的孤独。游今做什么都是一个人,在学校里也没有朋友,家里更是空荡荡的,甚至都没有家长去学校给他开家长会。
有些时候,他看着游今,就能从他无悲无喜的脸上看出无边无际的孤单。
他想让游今知道,他没有那么孤单。
三天,足够他精心设计一张贺卡,他买了很多卡纸,做了七八种贺卡,都不是很满意。直到开学前的那天晚上,他才终于拼接成了一个立体贺卡,上面有游今的剪影,还有许多花边与贴纸。
手上因此粘了很多胶水,还不小心用剪刀划了一个小口子,不过这都不算什么,只要成果是好的,那过程怎样都可以。
游今会喜欢这张贺卡吗?他会不会觉得这礼物太简单太幼稚?他不喜欢的话该怎么办呢?
他有很多担心的问题,但却并不因此慌张。
他的担心都是本能,而在体会到了游今的温柔之后,他就知道,游今不会不喜欢的。想到游今会因自己送的礼物而开心,他就比游今提前开心起来,直到半夜两点多才终于睡去。
开学那天的早上,他起了大早跑去泽林苑等着,在天色由漆黑转为灰蓝的时候等到了游今。
游今似乎是没想到他会这么早来,看到他的时候有一些意外,尤其察觉到他脸上那种无法掩盖的兴奋之后,就变得更加疑惑。
陶贝本来是想到学校再把贺卡给他的,可在见到游今之后,他就把这个念头抛到了脑后。他等不及了。
他背着手,有些紧张地说:“我、我有东西要给你。”
游今还是懵的:“……什么东西?”
陶贝忍不住抿着嘴笑了笑,伸出右手拉起游今的袖子,将他带到了路灯正下方。
他与游今对望着,忍不住就笑了起来。这下游今也被他这傻样逗笑了,颇有些无奈地问:“到底是什么?”
陶贝激动地踮了踮脚,一下子把左手伸到了游今面前。而他的左手手指捏着的,就是那张蓝白相间的新年贺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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