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石盘坐在王也旁边，油灯的烛焰晃晃荡荡，王也的视线落到了他的着装上。
冯石摸了摸地，触之即空，他接着伸手戳了戳王也的胳膊，发现手指依然穿了过去。
“所以现在是个什么情况？”王也将自己的手放在冯石脸旁，手往左边轻轻一撇，又转回右边，再左边再右边，看起来乐此不疲。
“咳。”冯石搬着腿歪了歪身子，将自己往旁边挪了挪，躲过了某人不安分的手。
“我也不清楚，按理说你现在看不见我。”他没有使用往溯镜的记忆，自然不清楚它的用法。
“现在？”
“嗯，这里是我的过去。”冯石诚实地点了点头。
王也错愣了一下，他打量了冯石奇异的着装一下，然后认真地点了点头：“难怪我觉得你傻乎乎的。”
冯石：“……傻乎乎？”
“对啊，比之前的逢时呆很多。”
完全看不出与过去的自己有何区别的冯石沉默无语。
“我有点疑惑为什么你能看见我。”冯石转移话题，他把视线移到帐篷屏面两人的倒影上，思绪飘浮，“有因即有果，无因便无果，之前你看不见我是因为我无法对过去既定的事实产生影响，但是现在你为什么就能看见我了？”
王也的关注点不在冯石的话语上，反倒是对他的说话方式一言难尽：“你怎么越来越神神叨叨了？”
“王也道长，实际上你面对张楚岚的时候也十分神神叨叨。”
“哈？”王也首先疑惑，不过很快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原来你所在的未来也有一个我啊。”
自认为与王也道长并不熟悉的冯石想到对方的关心和照顾并没有出言否定。
“你知道这时候的逢时什么时候回来吗？”
冯石摇了摇头：“抱歉，我没有这时候的记忆。”
王也：“……你就不能设身处地想一想吗？”
冯石如他所言想了想，立马给出了答案：“会回来。”
王也不自觉笑了一下，但是很快他的好奇心打败了愉悦感：“为什么？”
冯石想起逢时在离去的那一瞬看见的山中死气，明悟道：“因为他亲自种下了因，所以最后的果须得他亲手解决。”
王也沉默了一瞬。
冯石看向他：“我知道你很聪明，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王也苦笑：“所有的路被堵死的那一刹那我就意识到了，我只是……有些难以理解，也难以接受。人活着，就是在与天作斗争，就是在天的手下寻得一线生机，但是现在，那一线生机被天硬生生阻绝了，所以我不懂。”
冯石心里一颤：“抱歉。”
“为什么道歉？你救了我们，即使多活了一天也是救，没什么该道歉的。”
冯石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毕竟造成这事的是过去的自己。
天的惩罚来的很快，当天夜里有不少人因病倒下，先是发热，严重的开始呕吐，皮肤溃烂，医者对此却束手无策。
已经安稳下来的百姓开始不安，开始混乱，他们最开始满怀期望，却在一夜之间被冰冷的现实打败，死神的镰刀悬在他们的喉管前，让他们兢兢战战，如履薄冰。
当第一个病人死去，当死亡的脚步亦步亦趋，他们开始匍匐在地乞求上天的饶恕，他们终于开始觉得那日的异象不是上天的恩赐，而是有人泄露了天机引来上天的责罚。
他们以为看见了希望，结合愤然者一同闯进了王也的帐篷，里面却空无一人，于是他们更加愤怒，更加谴责。
冯石坐在王也旁边听着山洞外的喧闹，沉默地看着躺在地上虚弱的王也。他比任何一个人都要强，就连时光也偏爱他，但是此时他却无能为力。
“他们之前明明很感激你。”冯石往前挪了一步，他伸出手放在王也额上想要触碰他的温度，但是不属于这一时间的他没能感知到实物。
王也咳了咳，他看起来并不难过，到是有闲情说些他话：“你在为我打抱不平？”
冯石点了点头：“王也道长平日里对我很照顾，而且过去的我也在乎你，于情于理我都应该……”
王也摸了摸发热的额头，听了冯石的话，只觉得更晕了：“你不要于理，于情就够了。”
冯石乖巧道：“好，于情就于情。”
看着冯石一脸“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表情，王也感到好笑。
“我很高兴能看见你。”王也再次咳了一下，目光游离地看向低矮的洞顶，“但是我多希望还能再坚持几天，直到等到逢时回来。”
人声越来越近，直到近在咫尺，王也闭上眼睛叹了口气，他从上天手里偷走了半个月，不该再有奢望了。
有人将他捆起来，更多人提着头提着尾将他带走。
王也喘了口气，天阴沉的很，有风，像是大雨来的前奏。被人绑在树上，王也想起了半个月前做的那场梦，突然就意识到了结局。
“你别看。”王也难得严肃地看着冯石。
冯石呆在他的旁边，听到王也的话脸色有一瞬间变白。
“你想看见逢时，其实看我也是一样的。”冯石说，看着人群往王也脚下堆树枝，干脆挡在王也面前遮住了他的视线。
王也没有关注下面的树枝，他看着冯石笑了笑：“我等着逢时，只是想告诉他，他已经做的很好了，每个人都有过错，想要改变想要拯救并不是过错，哪怕导致一个更糟糕的结局。我等着他，只是为了不让他怀抱着内疚，既然你是未来的他，那告诉你也不错。我现在由衷地希望他不要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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