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落了几天的雨。
也许因为出生在雨天，有某种机缘，沈迒并不讨厌下雨，甚至很喜欢。
雨打芭蕉，气体湿润，连心绪都跟着泛起倦懒的潮，伞下一小方天地可供泠然听雨，万物都有情。
一场不约而至的暴雨总会让他阴霾顿扫。
但现在，这条公理失效了。
从他回到学校那天起，姜来再也没和他联系过。
姜来在逃避。
沈迒觉得自己也许低估了事件的严重性，或是它在姜来心里的分量。
可他又隐隐觉得，姜来在意的不仅仅是这件事。
沈迒好几次就要拨出那个号码，却在前一秒生生止住了。
他想等姜来踏出那一步。
理智上几乎是毫不费力地自证自明，但换算到私情，却造就了连夜的失眠和恍惚。
连贺祎都忍不住问，最近怎么不见你和家里人打电话了。
他苦笑，甚至有些委屈。
一直到天气放晴。
李昊成喜欢在寝室做运动，动静很大，不过都是男生倒也懒得抱怨。沈迒下午第一节无课，独自出了门。
暴走一场就好了。
抱着这种心思，他走了大半个学校，到了体育馆门前。
沈迒把眼镜摘下来，放到随身带的眼镜盒里。
换了新眼镜后，他戴的次数比以前少得多，总害怕弄坏了。
人群三三两两，各路色彩在他眼前晃过，沈迒并没有认真看路，这一出神便出了事。
一条轮滑的“长龙”从远处驰来，十几二十人搭着前者的肩膀，阵势浩大，却也摇摇欲坠。
“哎哎哎同学让开一下！！”
沈迒听见时已来不及闪开。
队伍中段有人没抓牢，长龙的尾部直接断开，后边数人一个接一个往地上一栽。
其中一人摔到了沈迒身上。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同学你没事吧？”
沈迒方才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有些感谢疼痛，让他完全忘记了尊严不尊严，他微微咬着牙，先将怀里的女生扶了起来。
“没事。”沈迒说。
女生把头发掀到一边，转脸冲其他队友中气十足地骂道：“你们这是搞****吧，老娘不奉陪了！”
话罢，连连冲沈迒道歉，停了停，又问道：“你是新生吧？”
沈迒点点头。
“我说呢，这么帅一学弟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女生兴冲冲说，“学弟想加学生会吗，我给你走后门，聊表歉意！”
还没回答，另一旁的男生已抢先吐槽：“碰个瓷还不忘忽悠。”
“边儿去。”女生没搭理他，走前还不忘向沈迒拳拳道，“记得认准办公室啊！”
沈迒啼笑皆非地点了点头。
“靠！”
一叠钱不情不愿地放到摩托坐垫上。
“这年头谁还用现金啊。”姜来仍旧低头擦拭着车，头顶被日光灯照得一片雪白。
“这显得你赢了很气派啊。”老陆说。
“也显得你输了你很凄惨。”
“喂，不带这样的，赢了钱嘴里都没点好听的。”老陆在摩托上敲了敲。
姜来仍旧低着头，把他碰过的那块地又擦了一遍。
“啧。”老陆插着腰，“你这几天骑车怎么跟玩命似的，都不像玩了，可以直接跟路哥他们赌笔大的。”
姜来眼神动了动，又擦了最后一遍。
老陆是跟他一块在路真店里干活的同事，几人有事没事就飙车玩玩，姜来这一阵才加入。
“我就随便问问，你急着用钱吗？”老陆道。
姜来沉默了好一会才道：“不急。”
老陆没再问，抽了根烟，晃了晃：“要么？”
姜来伸手，用食指和拇指夹住。
“稀奇啊！”老陆点燃打火机。
姜来拈着烟，走到店门外蹲下来，不见五指的黑夜里，烟丝在跟前静默地燃烧。
他腾出另一只手来打字：“怎么样？”
刘奇：“没见着。”
姜来皱了皱眉。
那边很快又补了句：“北京这几天老下雨呢，黏黏糊糊的不带劲，今儿才晴，我明天一准去找他。”
“行吧。”姜来回。
刘奇：“就知道命令人，多一个屁都不跟我透露。”
姜来把手机关了放兜里，继续掐着烟，也不抽，只盯着那点子火星，直到指腹上的灼热感渐渐加深，才轻轻松了手指，一小截烟屁股掉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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