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阵子，赛车场挺热闹。
过两天就要办一场比赛，练车的人多了不少，个个装备齐全，跟他们平常玩的完全不叫一回事儿。
前些日子才大动一番，把弯道、缓冲区和砂石带给改进了，越来越像个样了。姜来和路邈帮着他哥又是清理赛道又是运护具和设备的，片刻都没得空，前头的店门都给关了。
姜来忙的时候总叼根烟在嘴里头，当然不为了抽，只为了跟赛车手们打交道的时候方便一点。
他跟一个姓白的赛车手比较聊得来。那人大他五岁，和其他签约了车队或俱乐部的车手不同，他不算职业，参加比赛都是自费，但经济实力仅仅一般。
“这不是个便宜的爱好。”姜来把烟拿放在手里掂了掂，“还很危险。”
白没有正面给出任何解释，而是问道：“你知道比赛的最高时速是多少吗？”
“两三百？”姜来想了想。
“对我来说，是296公里每小时。”白抽了口烟，又缓缓吐出，“等哪天我开到这个数字，可能就回老家了吧。”
姜来皱了皱眉，他并不迷恋这种抵死状态下才能体会的高潮。
“虽然说想赚钱就是好好开咯，给车队跑比赛，但想赚快钱的话也不是没有办法。”白把话题拉回了六便士。
姜来知道他指的是黑市赛车，赌注越大抽成越多。可是哪怕穿着全套的防护服，有着最好的软件系统的摩托，赛车手能最快做到人车分离，可是，怕就怕那个意外。
撇开对灰色地带隐约的好奇和兴奋，姜来还是庆幸自己并不需要面临这种困境和抉择。
稍晚的时候，他打了个电话给沈迒。
单调的铃声响了很久，在姜来耳边吱个不停，正准备挂了再拨过去，那边却接了。
“喂？”
沈迒笑了笑：“干嘛，小心翼翼的。”
姜来一听这声音就放下心了，掀开塑料帘，拎了块小板凳坐在店门口乘凉：“我的客服态度一直很毕恭毕敬的好吗，生怕你哪天一个不开心就把我甩了。”
“瞎说。”沈迒拿开手机，闷咳了几声，忍着喉咙里袭来的刺痛。
姜来试着问：“你外公还好吧？”
“不太好。”沈迒嗓音微哑，但语气是无恙的，“这两天饭都不大吃了，整个人都瘦了下去，他们说要早作准备。”
姜来一愣，轻声道：“我来看你好吗？”
“别来。”沈迒站在院子里，仰头望着夜空，“我外婆说，外公早就该走了，他中风前，是一刻都闲不下来的，一动不动躺了五年，太折磨他了。”
“沈迒……”姜来此刻只憎恶自己笨拙的舌头。
“姜来，我知道告别是常态，也不想用过分的执念去拉扯一个注定要离开的人。”说完这句话，沈迒便一直沉默着，没有下半句。
姜来的腿脚被蚊虫啃咬，又痒又疼，他举着手机，懒得碰，也无心关照自己。
直到对面店铺的卷帘门拉下来，发出的哗响让静涩的夜都跟着颤抖，他才听到沈迒微弱的回音。
“对不起......我真的很讨厌自己的冷静。”
手机在脚边发出震动，约莫第三声的时候，明朗一个鲤鱼打挺起来，把闹钟关了。
哪怕已经放了那么久的假，他还是没什么实感，没了必背的核心价值观全球温度带还有宗法制影响……灵魂都空洞了。
欠的。
明朗顶着鸟窝头，刷牙的时候把贴了半面镜子的黄色便利贴撕下来，上头都是他过去记下的知识点，攒了一手，扔垃圾桶里还挺可惜的，茶几旁摊着小山似的一堆书，待会都要拉去废品站。
成绩出来后，复读的打算彻底打消，只要明天把志愿本本分分填录上网，一切将最大限度地尘埃落定。
明朗他爸是个直性子，知道儿子十拿九稳了就要办升学宴，恨不得向全市昭告似的，明朗好说歹说，非要办就算了，人都是录取通知书下达后才办，这还八字没一撇呢就嚷嚷，叫什么事啊。
明朗听过一个吐槽，说升学宴这事吧，就是你的赞助商为你出资了十八年，现在要你出席个活动，你还能不给这个脸吗？
所以他最近已经开始琢磨要请哪些同学了。
明朗掏出手机，把聊天列表上上下下刷了一遍，叹了口气，点开一个小猪佩奇的头像。
“升学宴你来吗”
五分钟过了，那边没有回音。
明朗瞧了眼时间，八点多，果然早了。
他把手机往后头的沙发一掷，拿出一大盒巴比伦塔拼图，倒在茶几玻璃上，盘腿坐到地毯上。
拼了大约四分之一，手机连着发出好几声震动。明朗撒开手里这块找了大半天的拼图，回头薅过手机。
“去去去肯定去！”
“啥时候啊上哪啊”
“哎哟我刚醒呢眼屎还迷眼睛，你咋又起那么早啊”
明朗挑了条回：“还没定，到时候通知你”
“得嘞，我先刷个牙啊”赵一凡说。
“不过都是些我班上的同学，你别不自在”
那边回了条语音，赵一凡的声音鼓鼓囊囊地传来，一听就是在刷牙：“都谁啊”
明朗随手打了几个名字，还没发出去，赵一凡又说：“这么一想，我还是个尊贵的外宾呢？”
明朗一笑，又想了想，的确是，真稀奇。
“哎对了，你们班我认识苏桉啊，你请她吗”
明朗的手指顿了顿。
他的确请了，倒不是和苏桉有多熟，而是他邀请的另一个女生觉得不大好意思，非要拉上苏桉，男生们听了都乐意得不行。
“怎么，她不来你也不来了？”
明朗就这么发了出去，然而赵一凡那边没立刻回，他又看了看自己这条消息，越看越觉得有些质问意味。
“搞乜啊。”明朗扶额，回他个去不就得了吗。
“谁不来我都得来啊”赵一凡的消息发了过来，“你好容易吆喝我一回，千载难逢啊”
“刚洗脸呢，没腾出手”赵一凡又说。
明朗盯着屏幕，没来由地轻松了点。
“放屁，前两天没请你看动画片啊”
“你自己说，要不是我死皮赖脸堵你家门口，你会搭理我不？”
“不会”
明朗恶作剧似的发过去，仰头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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