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2009年的夏天，这个不幸的姑娘从医院偷偷跑出来和她的未婚夫到河堤上散步，老人摇晃着鞭子催促河堤边上吃草的牛回到牛圈里，岸蚊虫很多，刘浪一边走一边用手像牛尾一样驱赶蚊子。
走到一处不被蚊虫叮咬的沙场，两人坐下来，很有默契地看着眼前的沧浪长河，坐了十分钟，刘浪觉得之前胳膊被蚊子叮得有点痒，挠了挠胳膊问她，“老实说，绿娃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
父母上午已经告诉了绿娃婚事，刘浪要出三十万的彩礼。她不知道是害羞结婚还是不满意自己的标价，但是右脸颊旁边贴着纱布，看不出表情。
刘浪更为滑稽，虽然没有包纱布，但头已经被未来的岳父打成了多边形。
绿娃看着刘浪说，“对不起啊，我爸爸脾气暴，力气也大。”
刘浪咧开半边还能动的嘴笑着说，“没事啊，说明我这个头啊有很大的延展性。"
二
转折要从一个蚊虫不多的夏天说起，江南小县湿气重，绿娃像往常一样放了暑假来诊所里拔罐。
照理说绿娃一个正值花期的女孩子，干嘛找刘浪拔罐，拔罐得上衣都解掉，奇的是坊间那些长舌妇人像是对此事只字未闻一样，三年的夏天绿娃都在这儿拔罐，闲人却从不为这件事嚼舌根。
这就要说说绿娃的样貌了，绿娃生有奇相，颇有些像《山海经》中有诸山的山神，书里写龙身鸟首。
说绿娃是鸟首是因为她的嘴小小尖尖的有点像鸟的喙，一双眸子如同狭长的岩石缝，看不清眼白，漆黑得深不见底，这种异于凡人的风味可能给没见过绿娃的人一种误解，以为她就算不丑也长得奇怪。
正好相反，刘浪在绿娃来拔罐的时候就觉着她长得漂亮，小小尖尖的嘴说话很温柔，细长乌黑的眼眸里藏着整个小镇的春天。
既然漂亮，那么大家对绿娃敬而远之的原因肯定就是因为龙身了，是一种不算严重的皮肤病，症状比银皮屑要轻多了，可能很多朋友都见过这种病，一年四季皮肤总是很干燥，皮肤角质微微裂开。
绿娃解开衣服后把自己放在床上，用毛巾把身体的两条侧边圈起来。这个时候刘浪才从帘子后面出来，擦干净罐子，点燃酒精燎一圈后扣在绿娃后背上。
第一次绿娃来的时候刘浪什么话也没说，因为他的□□号被盗了，他生气，什么红钻蓝钻黄钻还有那几篇抄的《特别文摘》的日志附带几百条留言都没了。
不过刘浪对绿娃的病还是有所耳闻的，但他觉得完全不是坊间说的那样，别人说的像大旱的庄稼地那样颗粒无收太恐怖，他觉得只不过表面微微裂开，像层薄薄的龙鳞，穿云沐雨的时候可能还会化掉。
临走的时候绿娃加了刘浪那个只有一个星星的号。
绿娃每个夏天都要找刘浪拔罐，坊间便传绿娃找刘浪治皮肤病，可治了三年也不见有什么起色，可见刘浪屁本事没有全靠他爹的招牌混吃等死。
拔上罐后得有个十几分钟，刘浪照例去电脑旁边斗地主。没想到前面那家卖烟花的店失火，一条火龙席卷了一整条街的商铺。
刘浪冲回去给绿娃起罐，扯下帘子裹着她冲出火海，跑到安全的地方停下来喘了口气，姑娘已经晕了过去。起手给她把了下脉，还好，就是吓着了，脖子上有血顺着流下来，拨开刘海，刘浪心里一惊，破相了。
事发突然，刘浪也回想不起来是在哪磕到了绿娃的右脸。
父亲留给刘浪的家业就是这家中医诊所，他大概连父亲十分之一的本事也没继承到，现在诊所被炸上天，立身之本没了，穷苦的日子似乎可以一眼望到人生的尽头。
三
当然一无所有还不是刘浪现在面临的最大问题，两手空空地去病房看人家姑娘的时候挨了她爸一顿毒打，大耳刮子贴得他找不到北。
第二天绿娃的爸妈找上门来，家里人给客人点上烟后，绿娃父亲跷着二郎腿说，“我家孩子脸上掉条口子，以后还怎么嫁得出去？绿娃一辈子的事，咱们不能不慎重啊。”
刘浪母亲不是个善茬，以前有名的铁公鸡，接过话茬，“绿娃天生和别人长得不一样，就凭这身好皮囊啊，就算脸上没那个口子也照样嫁得好。”
绿娃爸妈闻话顿时脸撑成了猪肝色，刘浪父亲想了想，“我儿子是肯定不当缩头乌龟的，看你家闺女的意思吧。”
绿娃爸爸赶忙说，“这事我给她做主了，彩礼三十万，还有，绿娃现在也算你家的预备媳妇了，她这以后的学费生活费都得靠你家了啊，我们两口子自己过活都快来不及了。”
刘浪母亲说，“我听街坊说绿娃在省城里边上学边打两份零工，你们两口子麻将扑克轮着换还是真够辛苦啊。”
绿娃妈妈说，“哎，彩礼还可以商量的呀，咱们这还不是没完全定下来不。”
刘浪父亲说，“绿娃大学毕业前的学费和生活费我来负担，不过那三十万的彩礼要让这小子来出。”
绿娃爸爸听后望向刘浪，“ 刘浪啊，不是叔叔不信任你，不过绿娃这一辈子的大事叔叔耽误不得，要不你打个欠条吧。”
刘浪母亲闻言只觉着二锅头上头，张口就要骂，刘浪父亲摆摆手，“无事，让他打欠条。” 刘浪和母亲在原地干瞪眼，父亲去书房取了纸笔，三十万，最迟两年还清，还不了上法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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